陆十念整个人还是懵的,只见来人半跪下来俯身一把将她搂进了怀中。
连日的担忧紧张终于在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怀中的小小身子那么柔软那么真实,萧桓长长松了口气,又哑声道:“没事了,小七。”
陈渡见此也跟着放下心来,得知世子出事,小公主跟随卫炼折回后,陛下就马不停蹄赶来,如今见到小公主没事陈渡脸上的阴霾也散了。
陆十念浑身冰凉,萧桓自然也意识到了,他的大掌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问:“小七来这儿做什么?”
做什么?
自然是来找六哥和程不羡的。
陆十念猛地抽神,挣扎着从怀里出来才看清了面前的人。
连日赶路使得萧桓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生出一片青色胡渣,他望着她的眼底满是温柔笑意,活像个父亲慈爱看孩子的样子。
“小七……”萧桓试图再想将人拉过来。
小公主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襟,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是不是你派人杀他?”
萧桓的眼底浮现震惊。
陆十念干脆反手抽出了匕首抵在萧桓脖子上,声嘶力竭道:“六哥是不是你杀的?”
“殿下!”陈渡脸色大变,几乎本能往前走去。
周围禁军亲兵全都往前一步,众人只见萧桓抬手制止了所有人。
陆十念的手剧烈颤抖着,眼泪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流下:“人人都道他是高高在上的陈国公世子,知他身份贵重,才识渊博,可你是清楚的,他只是生在了祝家罢了,冀北军从来就同他不相干!他也从没有过要反之心!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帮你试探过,你满意了吗?可你终究还是要杀他!帝座高寒,猜忌之心不灭,你,累不累?!”
她的手抖得厉害,利刃划破萧桓脖颈。
鲜血沿着刀刃流下来。
萧桓仿佛感觉不到痛,就这样半跪着望着心情激动的陆十念,平静道:“不是我。”
“哈哈哈——不是你?!”眼泪疯狂地流,陆十念整个人近乎疯癫,她脱口道,“那十年前靖……”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什么东西飞过来打在她的脖子上,她顿时两眼一黑,整个人往前栽去。
匕首“咣当”落地——
“小七!”萧桓伸手接住了她,他回头怒看向陈渡。
陈渡徐徐收回了手,有风吹来,剑柄处微微摇曳的穗子上少了一根,随之消失的是原本连接在穗子与玉佩中间的隔珠。
萧桓抱着小公主站起来,他转身冷冷扫视过身后众人,森然道:“今日你们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一种禁军亲兵呼啦啦跪了一地。
陛下终于抱着公主上了马车,所有人紧密有序离开。
梁策安依旧低头跪在地上,一双黑色长靴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悄悄抬头,见是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卫炼。
卫炼睨着他,挥手道:“押回去等陛下发落。”
两个禁军匆忙过来将人从地上押起来。
卫炼一手攀在佩剑上,见少年害怕颤抖,便冷声道:“七公主年纪小,你即便碍于身份不敢反抗,也不该带她来这里!谁不知药王谷乃天家禁地,你自己要找死,我也保不住你。”
梁策安忙颤抖道:“副……副统领,不是我带殿下来的,是……是殿下指的路。”
“住口,还要胡言!”卫炼呵斥,示意将人带走。
指腹打磨着剑柄,卫炼的眼底难掩诧异,七公主根本不可能认识药王谷的路……奇怪的是,陛下居然也没问。
……
这边,程从崖铁青着脸把先帝御赐的尚方宝剑都取出来了,却见药王谷众人根本没出一线天。
他大步过去才知道外面的禁军已经撤走。
今上乃是先帝第四子,当年的燕王,他都不曾见过。
不过那些站在高处巅峰玩弄权柄的人,于他来说不过是生得一张同样的脸罢了。
既然不与药王谷为难,便也不是他想要管的事。
他收剑道:“回去吧。”
众人随他回去。
外面只剩下燕娘一个人瑟瑟发抖站着,她仿佛此时才回过神来,忙匆匆往镇子的方向去了。
……
“陛下还真的来了?”段云连喝了三杯凉茶还有些心有余悸,他抬眸问,“人呢?”
得知陆嫱根本不在药王谷,段云气得拍桌子站起来。
身后的侍卫道:“那我们还守着吗?”
段云道:“守着。”他得先回晋王府去,听燕娘的意思,连七公主都怀疑是陛下杀了世子,那更别说世人如何想的。
这也算是件好事,端看着陈国公府那边怎么看了。
……
国公府原本的喜事突然变了丧事,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祝烽是从边陲回来才得知尹东陵失手的消息,他连盛京都没入就直接带人赶去出事的地点,没想到在路上就遇到了冬宝。
冬宝瘦得脱了相,祝烽差点没认出来。
冬宝见了祝烽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他跪在地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哭,这情形就和十年前晋州城一战,尹东陵带来消息说冬宝的父亲赵副将葬身火海时一模一样。
那时冬宝还小,他也是那样孤零零跪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哭。
祝烽瞬间连马缰绳都握不住了,多少年沙场对敌,万人尸坑都见过,却都不如此时此刻的慌张。
是他太自信,是他太放心了!
……
回宫已经三天了,陆十念始终病得昏昏沉沉,白日里,太后和长孙云倾几乎寸步不离,到了晚上萧桓便会来守着,一众宫人全都战战兢兢,生怕局势又回到一年前小公主意外昏迷那段日子。
陆十念梦到了很多人,很多事,有十年前的,也有十年后的,似乎总有人在耳边叫她,但她就是醒不过来。
“陛下。”
萧桓大步入内,挥手示意宫人们全都出去。
阿徊迟疑了下,放下水盆便告退。
萧桓挤干了帕子轻轻擦拭着陆十念的手,又替她擦了脸,这才从怀里摸出一本奏折放在她身前,一面打开一面道:“镇国大将军呈上来的折子,参晋王萧楼谋杀世子祝絮阳,你听见了吗小七,不是父皇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