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你与永琪、尔康、尔泰他们交好,朕早已当你是朕的儿子一般,儿子和阿玛之间,但说无妨。”乾隆很是爽快地回应。
许是没有想到乾隆会突然给箫剑如此定位,太后飞快地看了一眼乾隆。
陪在身边的晴儿自是感受到了老佛爷的情绪变化,皇上对箫剑的肯定,无疑如一针强心针一般,她顾不得去观察老佛爷到底有怎么样的心态变化,只是充满期待地看向箫剑,那个虽然只有几面之缘,却让她从第一面起,便感觉“相见恨晚”的男人。
然而,下一刻,却见箫剑面色一沉,看着乾隆,认真地问出:“皇上,我想知道,如果……我爹他真的写了反诗,那么,他就该死吗?”
箫剑话语一出,无疑如一记炸雷一般,炸的满屋都安静了下来。朋友们都紧张地看向箫剑,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些什么。尔康张嘴想要阻拦一句,却见乾隆淡定地伸手拦下,而后勾起一抹笑意,依然是不紧不慢的样子:“作为帝王,朕以为,确实没有一个帝王会愿意它统治的世界存在异样的声音,哪怕这个声音只存在于文字中。但是,作为一个对箫之航大侠充满好奇的人,朕倒是很想听听他传奇的一生,不知道……你作为箫大侠唯一的后人,是否愿意将他的故事向我们分享一下呢?”
箫剑凝视着眼前的帝王,多年来,因为家族的仇恨,他对朝廷、对眼前这抹黄色,都有着无比复杂的的感情。但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位长者此刻诚挚的眼神,却让他油然而生一种信任感。
他在内心轻轻一叹,弯出一抹自嘲一般的笑意。若从未切身经历过,他是真的不会想到,这高高的宫墙之内,竟然会生活着这样一股力量,让他一个闯荡江湖多年、自诩为阅人无数、可以屏蔽一切外力影响的人,也不自觉地被这股力量包围,并甘愿在这中间沉沦。也许,他是真的逃不掉了吧,或者,从内心里,他其实也不愿意再逃离了吧……
箫剑理了理思绪,郑重地迎上乾隆爷期待的目光,打开了回忆……
“闻道头需剃,人皆剃其头。
有头终需剃,不剃不成头。
剃自由他剃,头还是我头。
请看剃头者,人亦剃其头。
那时候,他们给我父亲扣上了叛党的名号,就是因为在我父亲的书房里,发现了写有这首诗的书册,以及,一本所谓的青龙帮的名册。我娘亲每日亲自帮我父亲打扫书房,自然是一眼就认出,那本书册确实是出于我府中,书页尚新,并且早已落满灰尘,说明我父亲根本就没怎么翻动过。一本根本都不怎么看的书,又如何左右得了他的思想呢?至于那个名册,更是无稽之谈,根本都不是我府中之物,只不过是那些官兵赤裸裸的诬陷罢了。但任凭我娘亲如何申辩,也只是徒劳,她一个女流之辈,终究是势单力薄,只能看着那群人将我父亲绑走。”
“这首诗……好像在我朝入关后,就开始在民间流行过,它是一些前朝文人抗拒剃发,创作的顺口溜,从对仗上,严格来说都算不得是诗。我曾协助皇阿玛处理过一些反书案,为了办案方便,查阅资料时就看到过它。只是,它怎么会跟你父亲有关系?感觉从年份上,和你父亲的年龄对不上啊?”永琪不解地问。
“是,就如永琪你所说,这根本就不是我父亲的原创。我父亲游历江湖,本就有收集各种风土人情的喜好,这本书,应该就是在他游历的路上,不知道何时收回来的,他自己甚至早已记不清它的具体来历。如若是叛党,难道不应该是悉心收藏或者日日放在手边随手阅读吗?可惜,皇上,您的官员,并不都如永琪一般细心认真,喜欢查阅历史,哪怕这其中有人是利用这些来栽赃,却仍然没有一个人如永琪一样看出不妥,证明我父亲的清白。我想,父亲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旅途上随意收回来的趣物,竟能最终成为了要他性命的利刃。”回忆之门轰然打开,想起惨死的双亲,箫剑的脸上激动又愤恨地挂上了一抹猩红。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不同的选择。我爹他选择游历江湖、放浪形骸,只是因为他习惯了洒脱,不想受到任何拘束。他的一生,唯一一次甘愿被束缚,便是遇到了我娘亲。他毫不犹豫地愿意被她牵绊,愿意与她携手下半生,建立一个属于他们彼此的家。甚至,他为了给我娘亲和后来的我一个更好的生活,开始沉下心来在家族生意上花更多的心思,虽然他依然不亲自打理,但在他的精心调度和统筹下,我箫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不仅杭州城内,在其他一些城市同样有我们的产业,并且,没有任何一桩是赔钱的营生。皇上,您高高在上,我不知道您是否能了解老百姓的心态,普通百姓所求,无非就是一份安稳的好日子。当自己已经拥有了充满奔头的生活时,放在谁的身上,谁也不会傻到去特意推翻它、只为赌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