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一个环境中生活,强者与弱者的分界,就在于谁能改变它。
曾经有一个名为遇罗克的人,在1967年的京城写下过一篇名为《出身论》的文章,并私印了三万多份在全城派发。
所以,不久之后,27岁的他死了。
但,他写下的文章被一个名叫赵临安的少年带回家,又从京城一路带到江南,后来成为学龄儿童赵长安的启蒙教材。
29年匆匆而过。
现年三十岁的赵长安温文儒雅,风度翩翩,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强者。
至少和遇先生相比,他觉得他什么都不是。
浩劫开始的那年他在京城出生,五岁时跟随家人一路辗转回到嘉兴老家。
再之后全家73口人又分散到全国各地,终年不得相见。
一直到1988年,赵家的问题才最终有了结果。
而散落在全国各地的赵家人,还活着的只剩下13个。
最后一个回来的是赵临安。
也是在那年,二十二岁的赵长安终于能去上大学。
并不是他学习成绩不好,而是过去的他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他其实很聪明。
赵和平只是赵临安放出来的烟幕弹,目的是为了扰乱全家人的视线,继续全力支持他,维护他的体面。
同时他也很清楚弟弟妹妹一旦得知还有个侄子流落在外,他们就会全力去找人。
这样一来,他就能跟在他们身后,去查一查安华等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又或者能从那个孩子身上做些别的文章。
但,他低估了赵长安。
赵长安知道大哥是在利用他和妹妹,可他还是让赵浔阳去了京城。
这和赵和平是不是神童无关。
即使他是个傻子,赵长安也要把他带回赵家。
毕竟,赵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已经够多了。
苏小北默不作声听他说完赵家的历史和来意,问了他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你们赵家能给我儿子什么?”
“我不知道。”
赵长安很坦率,“将来我只能把我的这一份留给他。”
“什么意思?”
“我不会有孩子。”
“为什么?”
“我不想要。”
赵长安递给苏小北一份医疗文件,笑了笑:“初次见面就和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我认为在我侄儿的问题上,我们双方的立场是一致的。”
苏小北看了手术名称和日期,微微愣了一下。
八年前。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嗯?”
苏小北扬了扬手上的医疗文件。
赵长安苦涩的笑笑:“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害过一个好女孩。你也知道以前的医疗条件的,她即便嫁了人也不会再有孩子。”
苏小北问道:“你为什么不娶她?”
赵长安说道:“起初以为是身不由己,后来我才想明白,是我的自私和懦弱才酿成的悲剧。”
“苏小姐,我并不是想现在就把和平带回赵家,而是想让他知道,赵家人并不是都像我大哥一样。”
“我找你,不是想让你们对赵家高抬贵手。生意场上各凭本事,即便最后我们输了,也是因为技不如人。”
…
苏小北目送赵长安兄妹俩远去,一时间竟觉得那个男人有些可怜。
转身就看见傻儿子站在她身后,把她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在你心里觉得他可怜的时候。”
“嗯?你怎么知道我觉得他可怜?”
“因为他确实很可怜。”赵和平叹了口气,“但无论你答应了他什么,事情已经停不下来了。”
“我什么也没答应。”
“那最好不过。对了,你的事…考虑好了吗?”
“没有。”
赵和平摇头笑笑:“也是,感情哪儿是这么容易就做出取舍的。”
苏小北掐了掐傻儿子的脸:“你懂什么感情…”
赵和平偏过脸躲开,叹道:“赵临安当年闹离婚的时候,我和夏雨秋实差不多一般大。”
“…”
赵和平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指了指心脏的位置,转身继续在影视城里闲逛。
他虽然没有结过婚,但是他见过幸福的家庭是什么样的。
当然,也见过很多貌合神离的夫妻是什么样的。
为了孩子而选择继续一段痛苦的婚姻,到底是对是错?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谁也不能去替当事人选择,也不能对此评断。
日子,终究要每个人自己去过的。
就像当年那个被妻子和情夫合谋骗到新工厂里杀害的赵长安。
他不是没发现过妻子的奸情,只不过他选择了原谅,最后却因为心软而丧命。
这件事轰动一时,后来还被拍成了法制宣传片。
赵和平是在提醒苏小北,用脑子去考虑,再用心去感受。
那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你放弃韩春风。
不是爱不爱,而是值不值得。
已经结了婚的成年人,“责任”两个字盖过了所有,追求个性或者所谓爱情,往往和“自私”两个字挂钩。
在影视城里疯跑的安惠和罗明舒,还不知道很多年后,两个好姐妹会为了同一个男人而纠结。
一个远渡重洋在英国闯下一片天空,另一个守着那个男人看着他为了一个女人痛苦纠结。
苏小北的那句“你懂得什么感情”,竟变成了预言。
…
香港,一位名叫司徒锦的编剧,拿着刚刚定稿的剧本敲开王雯的办公室。
三十二岁的年轻编剧有些不安:“这是风先生让我写的,花了四个月,还好不负所托。”
王雯笑道:“既然是你写的,这部电视剧就交给你来负责筹拍好了,钱由公司出,你来做监制。”
编剧愣住:“我可以吗?”
王雯说道:“有其师必有其徒,我相信你可以的。”
王雯不知道她的一句“我相信”,最终让这部电视剧的总投资超过了1.5亿港元。
却带来了一部鸿篇巨制。
她现在头疼的是谢锋。
几个月来,那个小孩子参加了十几场路演都不被观众喜欢,时不时的还被扔菜花鸡蛋什么的。
不是他犯了什么错,而是因为人们对他的要求太高。
无论他走到哪里,观众总会说:太失望了,没想到谢达的儿子唱歌也不过如此。
可人们都没想过,那个站在台上抱着吉他,几乎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少年,这个夏天也不过刚满十六岁。
她突然想起来,平平在离开香港之前交给她一个信封,让她四五个月之后再打开。
他当时的表情有些犹豫,最终才下定决心:“姐,事关谢锋的前途,你可不能提前偷看。”
现在,是时候了。
她翻遍抽屉终于找到那封信,信纸展开,是两首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