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两家轮换着养老人时就是这样,轮到老二家养时,老大一家能沉住气消失一整年,不闻不问,路上碰见都懒得多看一眼。
轮到老大家养时,老二媳妇却时常拎着自留地里的新鲜蔬菜来看望两位老人,给他们洗衣裳、洗头,打扫屋里屋外。
总之能做的都会帮忙做,不仅出力,她还常和两个老人聊天解闷儿,讲一讲家里的趣事和老钱小钱最近手里都有些啥活儿,十分有耐心。
人心都是肉长的,虽说两个儿子都是亲生,可有道是从小看大,三岁至老,孩子有心没心,当爹娘的怎会不知道?
日子久了,这碗平平端了四十多年的水坚持不住往老二一家倾斜,也是情理之中。
被孙媳妇哭的烦了,老钱头就想劝人起来说话,可易枝兰急着卖惨叫老头拿钱出来使,非要把断了一只胳膊的钱有余塞老头怀里。
老爷子哪儿敢抱啊,他生怕自己粗手粗脚的再把娃摔个好歹,没办法只得直说自己确实帮不上忙。
要钱是肯定没钱的,要出力···他都这把年纪了,不躺炕上叫儿子媳妇费心照顾已经是尽力了,难道还指望他干活养家?
“没钱?咋可能?你不会都贴补给二叔家了吧!”一听老头说没钱,易枝兰立刻止住了哭声,眼睛瞪得比牛还大,一脸不敢置信。
她委屈的看了一眼钱木匠家的餐桌才道:“爷爷你可不能偏心啊!有余是你唯一的重孙子,他现在要钱看病,还要钱买东西补充营养。
二叔家少啃一顿大骨头,就够我们有余使了,谁轻谁重,你不能分不清呀!”
这话钱大娘可不能装作听不见,“啃大骨头咋哩?那是我闺女有本事认识人,我们一家才能啃上大骨头,你少在这儿挑唆!告诉你,一码归一码,你把舌头捋直了好好说话!”
秦小妹确实有本事,毕竟裁缝匠嘛,也是旱涝保收的手艺人,可要说她有啥不得了的门路能认识人,吃肉不给钱,易枝兰却是不信的。
她不屑道:“婶子你哄谁呢?爷爷天天在你这院儿里刨木头,能一点儿钱不挣?那钱不是给你们买了大骨头吃,上哪儿去了!”
这话越说越大声,满是委屈和不甘。
老头以前在自己家时就常做些手艺活儿换钱贴补家用,没道理在二叔家就当起了闲人。
他手里肯定有钱,要么不想拿出来,要么全被二叔二婶儿给哄走了!
虽然事先没有沟通,但只一个眼神,易枝兰和婆婆就默契的统一了战线,二人一左一右拽着老头胳膊,就要掏兜。
这是想明抢?
钱木匠和钱庆春赶忙上去制止,老太太也脱下鞋握在手里,威胁似的扬了扬。
或许是隐隐作痛的牙龈和缺失的门牙提醒了钱大嫂,她悻悻然收回了手,改使怀柔战术。
抱着钱二娃心啊肝啊肉的哭个没完,话里话外埋怨老头偏心,钱木匠占便宜没够,自己家日子过的已经像土皇帝了,还跟他们吃不起饭的抢老头。
完全忘了要不是他们虐待老人,逼的老太太没活路,两个老的咋可能跑老二家来过日子。
“啪!”老太太用力一拍鞋底,怒喝道:“少在这里耍宝!不就是想要钱吗?告诉你们一分也没有!
赶紧走啊,你们有在这儿淌猫尿的功夫,不如早点儿上炕歇着,明天早点儿下地干活,大小伙子有手有脚难道还怕娶不上媳妇?”
这后半句话是说给钱二娃听的,谁知道他根本就不想等自己攒够钱了再娶媳妇,一听没钱比大嫂还急。
想都没想扑通一声就给老爷子跪下了,哐哐磕头,一边磕还一边哭:“爷爷!我知道你有钱,你肯定有钱!求你了,你就帮帮孙子吧,我娘都是骗我的···娶媳妇一点儿也不容易!
要是抓不住这门儿亲···我就只能找寡妇拉帮套了,爷爷!你不能不管我啊!”
无论男女,这年头离婚名声都不好,秀珍无所谓,是因为人不想再嫁,钱二娃不行啊。
他爹娘是要跟着他过的,不找个媳妇儿回来伺候,以后老了瘫在炕上难道指望他伺候屎尿?
现如今钱二娃已经没得选了,要么出上多多的彩礼拿钱换媳妇,要么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个寡妇帮别人养儿子。
但凡是个男人,都知道选哪个好。
更何况他们一家料定了老头指定有钱,二叔家日子过得这样好,根本就看不上老头老太太那仨瓜两枣,钱肯定都叫他们自己拿着。
可无论钱二娃怎么哭,钱大嫂怎么闹,两个老人都态度坚决,说没有就没有,真就一毛也不愿意拿出来。
眼看小叔子和婆婆都要不到钱,易枝兰来了精神,她怀里抱着的可是这家里唯一的最小的小孙孙,谁的面子也没有他大。
这钱,爷奶指定是要留给有余呢。
易枝兰有些得意,随即立刻和两个老人站到了一边,开始表忠心讥讽不省心的小叔子。
“二娃要娶媳妇,原本是应该一家子上心的,可大家已经帮过他一回了,谁家也不像他似的结婚还能结两回!
依我看,奶说的对!就该叫他自个儿挣钱娶媳妇,吃一吃苦头,免得他总想离婚,一家子的脸都被他丢完了!”
潜意识里还当大儿媳妇是一家人,钱大嫂怎么也没想到打自己脸的人会是她,顿时就怒了,冲上去要挠易枝兰。
嘴里还骂呢,“你个搅家精!你自己日子过得美,一点儿也不知道体恤你兄弟的苦,真把这家里的钱都看做你儿子的了,谁掏你都急眼儿!我挠死你个白眼狼!”
易枝兰也不甘示弱,一边躲一边叫:“我说错了?爷爷为啥不愿意掏钱你不清楚?有余就是比你二娃好!以后也比他有出息!等着看吧!”
刚才还齐心协力按住老头一块儿掏兜的婆媳俩瞬间翻脸,骂的有来有回。
果然没有永久的家人只有永久的利益。
钱大娘看不得她们在自己屋里干仗,可老人是大家的老人,大哥一家要上门来看自己还真不好拦,只能耐着脾气上来收拾碗筷,想着赶紧收了桌子,免得影响她们发挥。
被这么一闹,今天这饭只能吃到这儿了,秦小妹端起喝剩的牛奶准备一饮而尽,好和娘一起收拾桌子。
谁知道原本半死不活趴在母亲怀里的钱有余见她动作,突然眼睛一亮,伸出还能自由活动的右手,张嘴就是一贯的霸道。
“要喝奶!给我喝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