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怀里抱着针线盒子,领着大宝和钱庆春赶到老钱家时,李树也回来了,正端着姐姐递给他的水碗咕咚咕咚大口喝着水。
他上午还在黑水沟干活,老王家出事以后就跑了回来,一路紧赶慢赶,到家也已经快傍晚了,和王芳云差不多前后脚到。
大冬天硬是跑出了一脑门子汗,里外衣裳都被汗水和雪水湿透了,钱大娘看着心疼,又给李树端了碗水来。
“不行小树也和姐姐学一学骑车吧?明年给你也买辆自行车,出去干活能方便点儿,还能常回家来看看。”
王大娘领着大宝才进屋,就听见钱大娘说要给李树也买辆自行车,忍不住咋舌。
那可是自行车,正儿八经要一百多块钱儿的物件,被老钱媳妇说的好像大白菜儿似的,咋那么不值钱呐~
看了看身边虎头虎脑的儿子,王大娘心想着自家是不是也该买辆自行车了?
心里还挂念着给老两口买收音机孝敬呐,李树哪儿肯花钱给自己买自行车。
匆忙摆手道:“用不着,用不着,好些地方都要穿山走,自行车给我也是白瞎了。”
这要是寻常人家的娃子,一听爹娘要给买自行车指定早就欢天喜地的答应下来了,到底李树已经自己挣钱了,知道钱来的不容易,十分懂事。
钱大娘也没再说什么,只在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那边大宝快人快语,三两下将老秦家发生的事说了,李树知道王芳云拉着秦盼娣回来,没有意外,也将自己今天的遭遇说了。
事情本来不复杂,发生的也很快,一屋子人谁也没打断李树,直到他把事儿都说完后,众人神情几度变幻,最后都定格在恐惧之上。
作为和老佟家近身打过几次交道的老钱一家,不论是秦小妹还是钱大娘,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几分惊恐。
置身事外的王大娘听了李树的话,再联想到秦盼娣残破的身子,脸色也是白了又白,差点儿没坐住,从炕上滑下来。
她知道秦盼娣肯定是横死的,但没想到死相这么凶!那家里还能回得去吗?
小屋里一时寂静无声,过了半晌,王大娘才惊惧道:“那···可是人命啊!佟家咋敢···”
“有啥不敢的?”钱大娘显然也被吓得够呛,说话声虽然淡淡的,却难掩紧张。
“如果真像小树说的,秦盼娣就是背后那个介绍人,是她撺掇着老佟家来打咱家的主意,换位思考,我也不能轻易放过她,拼命是肯定的。”
孩子是当娘的心头肉。
更何况在这年头,就老佟家那样的条件,能把佟贵林和佟喜乐养到这么大,属实是不容易。
一下失去两个劳动力,这个冬天他们一家子势必难过得很。
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如拉个垫背的。
“话···话是这么说,可为了给两个娃报仇,又搭上两个娃,这当爹妈的心未免偏的太狠了!
盼娣也是···打小我看她就不是老实人,但没想到她不仅不老实,心还坏!干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儿,遭报应了也是没话说。”
结合李树说的话,王大娘可算明白过来老王家为啥不愿意安葬秦盼娣了,为了这个搅家精,他一家这回可正经吃大苦头了。
“不提她了,晦气。”钱木匠皱着眉头道:“老王家如果算无辜受难,那咱们就更是冤枉了,人都提刀杀上门了王芳云还想把祸引到咱们头上来,这笔账我给她记下了。”
不光是钱木匠,钱大娘也恨得咬牙。
孩子是当娘的心头肉,谁要敢碰她家里的三个娃,她也敢提着刀上门去血洗仇家。
“老头子说的对,不提她了,都是她自己作的死,跟咱们可没关系。小妹,特别是你,千万不要多想。”钱大娘说着,握了握秦小妹微微发凉的手。
“我不想这些,她在害我们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自食恶果的一天,我只是在想,咱们应该提醒乡亲们提高警惕,瞧老佟家那意思,是把咱们庄上的社员有一个算一个全给恨上了,不能不防。”
“啊?咋能这样!”王大娘急了。
她家离老秦家最近,就住斜对门儿,老佟家要真想斩草除根,追到大溪沟村来杀王芳云,那她家岂不是第一个倒霉吗?
当娘的人本来胆儿就小,知道自家老小可能已经被杀人犯给盯上了,王大娘心里一慌,眼看着脸色就不对了,吓的秦小妹赶忙给她顺气。
“大娘你别急!咱们大溪沟村可比不上黑水沟窝囊,放心吧,村儿里的巡逻队组建的正是时候,刚好派上用场,他老佟家只要敢来,肯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杀人犯流窜在外,无论是谁知道了心里指定都会提防。
只要不傻,老佟家绝不可能杀到大溪沟村来,但为以防万一,秦小妹和李树还是决定住在家里,一家人抱团也好有个照应。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哪怕只是听说老佟那一家子的癫狂狠辣,就够叫王大娘胆寒的,她也没为难人,只求能把大宝留在钱家。
老钱家不仅有三个老爷们儿,还有丧彪这只恶犬。
这狗之前在王大娘看来就是个逗趣儿的,除了吃的多拉的多,和村里那些土狗比起来也没啥特别的。
直到佟贵林和佟喜乐的事情发生,她亲眼看到二人的惨状,才知这狗八成有些说道。
村里繁育的家犬可没有这么烈的性子,也没有这么高的智商。
说句难听的,打那之后钱庆春再和丧彪站在一起,王大娘总分不清他俩到底谁听谁的话。
不行送丧彪去学木匠活儿吧,瞧着它像是能争气的样子,指定要比小钱强些。
还不知道自己在王大娘心里已然成了智障青年,钱庆春十分仗义的拍了拍胸脯,一把揽过大宝。
“大娘你就放心吧!大宝晚上跟我睡一个炕,我指定把他看的牢牢的。”
瞧着眼前青壮宽阔的肩膀、有力的胳膊,王大娘心头一松,确实不再忧心儿子的安全问题。
可随着她视线调转,落在钱庆春那张过分天真无邪的憨实笑脸上,王大娘的心又揪了起来。
傻气···应该不传染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