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温度要比山下低很多,且越往上攀爬,温差就越明显。
胃里像装满了硬石头似的坠的难受,嗓子眼儿也堵的发干,丧彪拖着已经冻僵的尾巴,耷拉着脑袋,努力沿着从前每日撒欢的山道,往山顶上攀爬。
它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得喘不上气来,一阵阵难受,坐立难安。
它也挣扎过,不单是主人他们给喝的草药汁,在这之前,最先察觉出身体不对时,丧彪就找过好几种草药来吃。
可都没起什么效果。
看来这一回,真是活到头了。
关于死亡,丧彪看的很开。
但凡是生命总有终结的那天,哪怕它是大宝二狗口中威风的黑将军,也逃不过自然的规律。
要说它现在是什么心情,大概是不舍与担忧参半吧。
和村里的其他看门土狗比起来,丧彪的生活要好很多,并且也相对自由。
它爱自由,总觉得自己就应该自由。
自由很好,但家也很重要。
舍不得这份美好的经历和亲爱的家人,丧彪打内心里担忧着,不知道它死了以后家里的财产该由谁看管?
靠那只就知道翻肚皮晒太阳的肥猫?还是连打鸣报时都不会的丑东西?
唉~真叫狗不放心。
好在主人相当可靠,不管发生多大的事情,她总能想到办法解决。
一想到家里或许很快就会有另一只小狗代替自己的岗位、继承自己的主人和宝贝小母鸡,丧彪心里就很难过。
说真的,它其实特别想留在家人身边,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刻。
可身体里有股子本能,提醒它这时候应该到一处空旷的离家远远的地方去才对。
它记得,在它捡柴常路过的山坡上,有一处曾经猎人们挖陷阱时留下的大坑。
该说不说,那大小,那深度,都挺合适的。
“丧彪!丧彪!你在哪儿!”
“丧彪!丧彪!”
“彪子!唉~又开始下雪了。”
钱木匠与儿子、李树分开以后,就开始顺着村道往村头方向找狗。
他一直走到底,发现仍没有丧彪经过留下的任何痕迹,知道狗应该是上山了,立马掉头打算跟着两个年轻人的脚印进山寻找。
刚走到半路,恰好就跟着急出来找狗的闺女、梁家老二,以及他们带回来的兽医撞见,四人一合计,一同结伴上了山。
连续几天大雪,今天也不例外,他们四个才刚爬了没几步,天气突然变化,刮了两阵强风后就飘起雪花来。
经常在山上行走的梁平知道恶劣天气的厉害,有些着急。
“这可咋整?又开始下雪了,山里温度低,这时候下雪可不能久待,不行咱就···”
后半句话到底没说出来,梁平看着秦小妹通红的双眼,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斟酌半晌,换了个说辞。
“不行你们俩小姑娘先回去,我和庆春、小树、钱叔四个继续找就行了。”
似乎是为了安慰秦小妹,梁平又飞快补了一句。
“放心吧,准能找到丧彪的,它身子骨那个样,走不远的。”
刚才在半道上,他们四个就和钱庆春、李树俩人遇上了,这会儿两兄弟正在他们遥遥可以望见的另一个坡上,分头寻找丧彪。
虽然在来的路上就做过心理建设,但直到实际看见这家人,陈大妮儿才真正意识到他们对丧彪到底有多看重。
作为一个兽医,对动物牲畜抱有怜爱之心是最基本的,见他们这样上心,陈大妮儿也有些触动。
她主动表示自己身子骨很好,这些年跟着父亲没少上山下乡的找活儿干,锻炼了好一把子力气,现在还撑得住。
倒是秦小妹,最应该回去休息。
她一来一回骑了近五个小时的自行车,这期间没喝一口水,没吃一粒米。
现在还能坚持爬上这么高的山坡,估计靠的全是这两年好不容易储备起来的脂肪,和对爱犬丧彪的担忧。
不难看出,透支体力爬山累到气短,同时感受到饥饿与疲惫折磨的秦小妹,早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即使这样她也不愿意放弃,好不容易都到这儿了,不找到丧彪,她就是回去也休息不好。
好在她还晓得轻重,不肯拖累搜寻小队的脚步,催着干爹和兄弟们赶紧往前头继续找,她在后头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就跟上来。
连日的大雪,密林之中就算没有积雪,土地也冻得冷硬,并不适合休息。
梁平帮秦小妹找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在一处隐藏的角落发现了一大堆落叶,看着还算软和,将就能坐一会儿。
“多谢二哥了,你们快去吧,我歇一会儿马上就跟过来。”
说着话,秦小妹也不嫌弃,一屁股坐在了落叶上。
钱木匠和陈大妮儿见她听话,没有硬撑,都安心了不少,正打算要继续去找丧彪时,却见秦小妹脸色突然一阵古怪。
像坐上了地雷似的,捂着屁股窜起老高。
“咋了?”
“底下有东西!活的···在动···”秦小妹感觉自己头皮都炸开了。
心说不会这么倒霉吧?难道坐上了一条冬眠的大蛇?
被秦小妹的话吓了一跳,可梁平不愧是与大山打了十几年交道的猎人,很快冷静下来,安抚了秦小妹两句。
“别慌!别怕!没事儿,管它是啥,逮到了都吃肉!”
飞快的从一旁捞起一根还算笔直的树枝,他招呼秦小妹站远些,然后才拿木棍试探性的戳了戳底下的东西。
正如秦小妹所说的,枯树叶下头的东西确实是有肉感的某种生物。
俗话说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不得不说梁平有时候胆子真是大。
他两手把着树枝,用力将落叶扫开,想要看清里头到底是个啥东西。
虽然知道这大山里什么都有,遇上啥稀奇古怪的生物都有可能。
这会儿躲在树叶下头的或许就是个能让人惊叫出声的古怪生物,可梁平从来没想过,会是这副场景。
“丧彪?丧彪啊!你咋在这儿啊?”
早在看见丧彪那标志性的大屁股露出来的第一时间,秦小妹就一声惨叫扑了上去。
扒拉开狗子身上铺满的落叶,将它从浅坑里拖了出来。
“这···这就是你的狗?”陈大妮儿此刻的惊恐,绝不亚于方才坐在秦小妹后座上,面对绝对的速度时。
她失声道:“你管这叫小狗?好家伙···都快赶上牛犊子大了!你都给它喂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