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妹跟随着好心村民的指引,推着自行车走到老陈家院门前时,陈老七,这个可怜的小老头儿还在无能狂怒。
“不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晓不晓得?过日子过的是啥?是人!没人过啥日子?都跟你们似的,不结婚也不生娃,地谁去种?粮食给谁吃啊?说说!说说!”
说来说去,不还是这几句老腔调,一点新鲜词儿也没有。
陈大妮儿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开始撒泼耍赖的父亲。
她回头想走,却见一个俏丽非常的姑娘,推着一辆亮眼的银灰色自行车,微微喘着粗气,正泪眼朦胧的站在自家院前,欲言又止。
虽然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在这之前陈大妮儿甚至不知道秦小妹的名字和为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肯定秦小妹一定是个好人,看她脸色指定有什么苦衷!
陈家院儿里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秦小妹。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秦小妹慌乱的理了理衣裳又抹了把脸,打起些精神来,走上前去。
“请问···这里是兽医陈家吗?我···我的狗,我的狗病了,它快要不行了!我带了钱也带了票,能不能请陈医生跟我去一趟大溪沟村?”
“哦哦···我爹是木匠老钱,或许你们认识,他常上陈庄来干活儿。还有我兄弟李树,他是小溪沟村建筑队的,前两天也在这儿干活来着,我可以先给钱,请你们一定要跟我走一趟!”
去一趟大溪沟村,来回路程可不短,更别说还是这么极端的天气。
要是队里的牲畜有了毛病,请人去看无可厚非,因为牲畜多,给医生拿的工钱也多,人去一趟不吃亏。
可秦小妹就一条狗,还要人家上门去看,这就有点儿过分了。
她自己也知道,所以姿态很低,表示丧彪虽然是条小狗,但对自己的重要程度无异于家人,为了救狗一命,她愿意付出三倍的报酬,请陈老七走一趟。
有买卖上门是好事,甭管能不能做成,都该把人迎进屋里去说话。
在这一点上陈老七算的上是个讲究人,他招呼四个女儿赶紧把荤油坛子拖走,然后主动将客人带进屋里去。
顺便遣散了周围几个,跟着秦小妹和自行车来看热闹的村里社员。
看着陈家缓缓关上了院门,几个青壮不屑的咂了咂嘴。
“还当是哪家的好姑娘呐,原来是个疯婆子!为了一条狗这么大冷的天骑车跑这么远,还开三倍的钱,瞧着就不是个能安生过日子的。”
“可不是,瞧她那身行头和她那自行车,家里估计不差钱,惯的!”
“算啦算啦~看了也是白看,这样的姑娘娶得起也养不起~”
都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在当今这个熟人社会里,这是普罗大众的广泛认知。
就不说别的,单看秦小妹那俏丽的脸庞,健康的体态和通身的行头,以及她骑着的那辆时髦自行车,就知道此人家境很好,兴许是城里来的也说不定。
难怪青年同志们生怕错过机会,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跟在人屁股后头。
虽然此时,那些刚还满眼爱慕的青年同志,已经面露鄙夷,先入为主把秦小妹当不正经人看,对她失去兴趣了。
要知道,陈庄就已经算富裕了,可也还没有谁能为了条狗做到这地步。
这就算不是疯子,肯定也不是啥好人。
人群很快散掉,只有一开始跟着秦小妹跑的那个小青年还不死心。
蹲在陈家门口看了一阵,又绕了两圈儿确定爬不上墙,才不情不愿的回去。
他家里条件不算好,从当爹的那辈儿起就是混日子的主,在这个以劳动为荣的时代,人缘并不咋滴。
住的也偏,本来平时来往的村里社员就少,自打前段时间,大队长做主将前头那块地划给了牛家庄分过来的几户人家,这片地方来往的人就更少了。
那村儿里的人都是什么德行,是犯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丑事才散了的,大家伙儿心知肚明。
年轻人脸皮薄,倒还好些,和新加入的社员能有些话说。
村儿里的老人儿直接把嫌弃写在脸上,除了平日里上工下地干活儿遇上了,点头致意,没有一个人愿意与牛家庄来的人深交。
“哥哥,能帮个忙吗?”
小青年人还没走进门口,就被人叫住了。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前段时间刚从牛家庄搬来的小姑娘大毛。
她是个苦命的丫头,年纪不大就要负担一家人的生活,照顾幼小的妹妹、和残疾的娘。
听说她爹和爷奶都进了学校,本来还有个姑姑来着,可家里出事以后就迅速嫁了人,摆脱了这一家子。
如今她可算是那家里的顶梁柱了。
小青年人虽然窝囊,可却是个热心肠,经常帮大毛家干重活儿,照顾她们娘仨。
日子久了,大毛一家知道他心好,也不客气,有啥重活儿从不想着自己干,都给小青年留着,动嘴皮子等他来帮忙。
是以听大毛又要叫自己去家里帮忙,小青年有些郁闷。
可他脸皮儿薄,不好意思当面拒绝,只好挠着头皮跟在大毛身后,走向她们娘仨住着的窝棚区。
“对了大毛,今天庄上来了一个好漂亮的女同志骑着一辆特别时髦的自行车,大家都去看热闹了,你咋不去?”
路上气氛有些沉闷,小青年觉得压抑,下意识的没话找话。
生活的重担早把大毛压的没了孩童的天真,对一切都没太大兴趣,闻言也只淡淡回应道:
“漂亮的女同志骑着时髦的自行车,谁知道是啥路子来的?俺可不去看,脏了俺的眼。”
生活的不如意,早养出了这个才十岁的孩子一肚子怨气。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要明白告诉她,那漂亮女孩儿骑着的时髦自行车是人自己挣的,非把她嫉妒的眼睛出血不可,
因此大毛宁愿相信那车不是正道上来的,也确实这般诋毁了,只为了自己心里能舒服点儿。
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小青年一愣,更加用力的挠了挠头。
下意识的帮秦小妹说话。
“不会不会!我瞧那女同志是个正派人,估计是家里爷们儿争气会挣钱,她自己也说了,爹是木匠、兄弟是泥瓦匠,可不得了。
前段时间还来咱庄上干过活儿呢,诶!你不是说认识嘛?就那姓钱的木匠父子俩!
嘶~不过说起来还真奇怪哈,为啥她爹姓钱她姓秦呢?”
方才在陈家院子里,小青年没多想,这会儿回想起来才觉得相当奇怪。
哪儿有父女俩人不同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