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哎呀!您快着点儿啊,那边好热闹了,听的人心里都急死了!咱赶紧的吧!”
不省心,真是不省心!
知道收下牛家庄来的这几户外来户,村里社员指定要闹出幺蛾子来,却没想事儿出的这么快。
李祖富心里又急又气,本来就上火,偏偏来喊他的二狗是个只顾着看热闹的毛孩子,根本不管他一个老头子脚步跟不跟得上,恨不得把他拽的飞起来。
二人从李家出来就开始一刻不停的跑,一直到村东头大榕树下,李祖富已经喘的接不上气儿了。
他一屁股坐在树下,说什么也要歇一会儿再走。
“等会儿!等会儿!喘口气儿先,喘口气儿先!我一把老骨头了,再这么折腾下去,还没到地方,老命就到头啦!”
虽然着急去看热闹,可二狗这孩子到底心善,知道轻重,见人都快要散架了便也没再折腾老队长,而是让他在大榕树下好好休息,自己则准备上周围几户社员家里去,给队长端碗水来喝。
靠近大榕树的农户很多,眼下又正是晚饭时候,人应该都在家才对,但因为棚户区那边闹出的动静,人大多都去看热闹了。
一时间倒显得有些萧条,静悄悄的。
二狗先是敲了敲最熟的大宝家院门,但没人答应,知道他家运气好,先自己一步去看热闹了,二狗心里有些难受。
唉~早知道就不出这风头来喊啥大队长了,看热闹去多好。
没死心,二狗又转头去敲大丫二丫姐妹家的院门,可依旧是没人答应。
好家伙,王老爷子那副老胳膊老腿,平时走大道都晃悠,比起老队长来还要不堪重用的多,怎么一听看热闹,原来能跑这么快的吗?
一边佩服老爷子老当益壮,二狗一边往回撤,但在经过秦家废墟时,眼角余光瞥见里头好像有人影在晃动。
这会儿正是日夜交替之时,视野受限看不真切,一晃眼儿的功夫人就不见了,他差点儿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连忙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
错不了!是有人在秦家老宅里,可他家李人早就死的死、跑都跑,关牛棚的关牛棚了,不早没人在这儿住了吗?
虽然天还微微亮着,可二狗后背心却汗湿了一大片。
他心里有些不能当着大队长说出来的猜测,吓得他白毛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别的不提,光就秦光显那烂人死在家里三天三夜无人收尸,恶臭的尸水横流一地,大热的天直沾鞋底子,那场面,他可是亲眼见过的。
虽说现在的孩子都胆大,也不兴牛鬼蛇神那一套,可谁见了这样的场景心里不打怵啊?是那么容易能忘的?
每每想到这事儿,二狗都似乎还能隐约闻到那股如同附骨之蛆般挥之不去的恶臭,再结合今天这气氛,那真是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本来心就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了,二狗不敢多留,转身拔腿欲跑,却见秦光显原先停尸的那间通后门的屋子突然吱呀响了一声,木门从里头被人推开了。
“啊!救命!救命啊!队长!队长!”
“这傻孩子!你好端端的疯叫个啥?老子没病也要被你吓出病来了,咋了这是?”
二狗这一嗓子差点儿没把李祖富脆弱的心肝吓的从胸膛里跳出来,反应过来后担心孩子出事,他忙三步并做两步赶到了秦家门口。
之前他家那幢由青砖堆砌的气派院门,早就在卖人事发时被推倒了,就连砖头也被村民们瓜分了个干净。
也因此,站在围墙的废墟边就能一眼看完里头三间屋子的模样。
此时从秦老四家屋子里推门出来的,不是王芳云,也不是任何一个秦家的人。
而是一个穿着红色格子裙,样貌清秀大概十八九岁的大姑娘。
很明显二狗那一嗓子不仅吓到了李祖富,也吓到了大姑娘,杨多多捂着心口,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躲在围墙后头大惊小怪的一老一小,脸上的嫌弃掩盖不住,狠狠翻了个白眼。
虽然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这些人如此没见识,一副痴痴傻傻的土样子,还是让杨多多心里烦闷,根本不想理睬。
见大姑娘一言不发,转身又关上了门,院墙外的李祖富和二狗大眼瞪小眼,对看了一会儿。
半晌后,李祖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大队长,这人明显不是本村生产队的社员,怎么能出现在秦家的院子里?
后知后觉记起了自己的职责,李大队长带着爱看热闹的二狗,三两步跨进了秦家的屋子里。
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里头一男一女争吵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大房子?瞧瞧!瞧瞧!倒的倒,塌的塌,唯一这间好些的地上还全是黑漆漆的东西,擦也擦不掉,这让人怎么住嘛?”
“有地方住就不错了,不然你还想怎样?回城里吗?只要你说一句,马上我就送你走,行不行?”
一点儿没有惯着杨多多大小姐脾气的打算,秦光耀同样嫌弃的踢了踢地上的杂物。
环视了四叔家的屋子一周,他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张浸满了黑色尸水的大炕上。
眉头紧锁成了个铁疙瘩,秦光耀没好气道:“抓紧收拾收拾吧,院儿里统共就三间屋,东屋已经塌了没指望,剩下的两间屋也就这间还能住人,隔壁咱们明天再去收拾,今天先在这儿凑合一晚得了。”
一听这话,杨多多炸毛了,一跺脚,将嘴翘的老高。
“住?上哪儿住?真住这儿?你看看这炕上地上的,都是些什么呀!弄也弄不干净臭死了,我才不住!秦小妹不是你妹子吗?她也住在这儿,咱们上她家去住不行吗?”
其实理论上是行的,大家都是亲戚,且不算远亲,这时候的人关系都近,上别人家去串门万一遇上了大雨或是唠嗑高兴误了时间,宿在人家里一晚,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可不巧的是,秦小妹和老秦家不对付,当初走的时候就撕破了脸皮,后来又出了诸多事情,总之关系早就势同水火了。
反正秦光耀是宁愿在这破房子里打地铺将就一晚上,也不愿意去看秦小妹白眼的。
摆出一副没商量的态度,秦光耀不再搭理新婚妻子,自顾自的收拾起行李来。
见他这样,杨多多也没了脾气,撇撇嘴不再发牢骚。
谁叫她有错在先,骗着人登记结婚了呢,现在受些气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一想到要在这地方过一夜,她总觉得渗人的很,虽然屋子大体还算完整,可外头连个院门都没有,晚上睡觉不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