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睡了有多久,秦小妹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为什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呐?因为本应该烂在泥里的秦老太正满面红光的站在她面前。
她好像年轻了一些,站着讲话连拐杖都不杵了,声如洪钟。
而且···视线也不对,好像矮了点儿?
没等想明白,秦小妹就听秦老太一脸嫌弃的,对不知道谁说道:“连个带把儿的也没留下,老二真是可怜,就这么绝后了,要我说干脆就把光耀记在他名下得了,赔款也能花的名正言顺不是,可谁知道老三媳妇儿说啥也不肯···。”
王芳云当然是不肯的,秦光耀可是她的宝贝儿子,前途无限,怎么甘心记在早死没福气的老二兄弟名下?
同理,钱惠也不愿意把秦光宗和秦光显兄弟俩任何一个记在老二秦守国名下,她很清楚,不管给不给儿子,秦老太手里的钱都会花在家里的男孩儿身上。
左右她有两个儿子,就算什么也不做,得到的好处也一定是最多的,不亏。
因为秦守国的死,整个秦家掀起了一阵头脑风暴,人人都惦记着死人的那点儿买命钱,却没一个人多看一眼刚失去父亲的,小小的秦小妹。
这是父亲新丧后的某一天吧,秦小妹意识到自己被困在了回忆中,没等她想办法摆脱,画面突然一转,她又躺在了个低矮的小屋子里。
这里是她曾经的家,不过母亲跑了以后,这屋子就被秦光显和秦光宗兄弟俩抢去住了。
环视小屋里熟悉的物件,秦小妹突然忆起了什么,她瞳孔瞬间收缩,猛的转头去看身边躺着的人。
是母亲,年轻的母亲。
就连屋外熟悉的电闪雷鸣,也在提醒着秦小妹,这就是那个改变她命运的夜晚。
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秦小妹下意识的想逃,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哪怕清醒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并不会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可秦小妹依然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毕竟是伴随了她一生的阴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克服。
可没给她更多的时间掌握身体的控制权,身边的周伟珍就动了,她先是爬起来,瞧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然后坐正身子,缓缓扭头看向秦小妹。
那幽怨的目光里不带有任何同情可怜,只能让人感受到她耐心将要耗尽,冷冰冰的一张脸上明明没有表情,却看的秦小妹汗毛倒立,心脏剧烈跳动,有些想吐。
紧接着,周伟珍没有犹豫,也没有一秒钟的迟疑,伸手拿起自己的枕头就扑向动弹不得的秦小妹!
封存在记忆深处的窒息感重新被唤醒,与之一同被记起的,还有那些年被抛弃的心碎和无助。
其实秦小妹一直都想问周伟珍,如果不爱她,为什么要生下她?难道她的出生仅仅就只是为了给一个不存在的男丁换彩礼钱吗?
可她是个人啊,有属于自己的思想和独立的人格,如果封建礼教一定要强迫她接受这样的人生,那她宁愿去死,也绝不妥协!
就在这个念头跳出来的一瞬间,秦小妹发现自己竟然能动了!
在掌握肢体控制权的瞬间,她就抬起胳膊用尽全力,狠狠给了压着她的周伟珍一拳。
将她打倒后,秦小妹贪婪的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然后扭身,就和周伟珍撕打在了一起。
“别!别!咳咳咳!姐···我···我是李···。”
接到二狗的消息,李树急急忙忙从干活的陈庄跑了回来,刚走到秦小妹炕前,谁知道她却突然发了梦魇,一巴掌将他打翻在炕上不说,扑上来又是一通好打。
那牛劲儿,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就连李树这个常年干体力活的壮小伙儿,也差点儿被她掐的背过气去。
好在身边还有别人,钱庆春一看事儿不对,连忙上来拉架,然后就被捣了眼,捂着脸滚倒在地上哀嚎。
老钱两口子本来在厨房忙活,听见这边的动静赶来查看,就见秦小妹和李树一个炕头一个炕尾,都捂着脖子在喘粗气,钱庆春则是捂着脸,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抹眼泪。
“哎呀!这是咋哩嘛?闺女?闺女?你感觉咋样呀?小树?你这是?”
“儿子,庆春,你眼怎么黑啦?谁打的你?”
说起来长,其实事情发生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三个人一时都没缓过劲儿来,还是在老两口的安慰下,秦小妹才最先安定下来。
真是个既可怕又真实的梦,掐着周伟珍脖子的触感,就好像真人的皮肤一样!秦小妹自觉从来没有做过这样诡异的梦,梦醒以后仍感到一阵阵恶寒。
再看眼前的环境,她知道自己很安全,是在干娘家里,可···哥哥和小李怎么全倒下了?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暂时眼花,一会儿就好了,没事儿。”嘴里不停的安抚母亲,钱庆春眨巴眨巴眼睛,好不容易才找回视力。
“这眼圈儿黑的···你这是打瞌睡摔炕桌上啦?”
钱大娘捧着儿子的大脑袋,仔细看了又看,钱木匠则是一把扶起李树,轻抚他的后背不停给他顺气。
“咋啦?你姐发梦魇给你揍啦?唉···没事儿没事儿。”
缓过劲儿来,钱庆春和李树都很好奇秦小妹到底梦见了什么洪水猛兽,这么大的反应,差点儿没把李树掐死,把钱庆春眼睛捣瞎。
说起这来,秦小妹自己也很不好意思,她向二人道歉后就爬起来坐好,问起了牛家的事儿,并没有回答二人的问题。
“你晕了以后,咱们就给你抬回家来照顾了,至于牛大家的人···听说被扣下了,大队长连夜带着民兵和牛队长一起去了牛庄,说是一定要查出来,买你的人户是哪家。”
买卖同罪,双方的思想都有大问题,需要劳动改造,谁也跑不了,作为受害者的秦小妹是大溪沟社员,李祖富提出彻查要求,牛队长也不好拦着。
这会儿外头天光大亮,已经过了一夜,可还没有人回来,也不知道情况咋样了。
秦小妹多少能猜出来李祖富想干什么,反正她能做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借着养病待在干娘家也好,之后的事情也不是她一个小丫头能掺和的。
虽然名义上,队长是在为她出头,处理她和亲娘周伟珍以及其现任丈夫一家的矛盾,但其实秦小妹和牛队长心里都明白,这已经是牛家庄与大溪沟两队之间的战争了。
要怪就怪牛队长好日子过够了骨头飘,惹谁不好偏要惹李祖富。
那可是个狠人儿啊,本来就为了流动红旗的事儿愁出了一嘴儿的大燎泡,你老牛还上赶着送把柄到人嘴边去,真是不吃都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