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闲暇又遇知己,一路上张木莲嘴就没停过,和秦小妹从工作聊到家庭,从从前聊到未来。
不管说什么,二人总能达成共识,聊到哪里秦小妹都能接上,适时表达自己的观点,然后继续话题。
和这样的人相处实在舒服,特别是像张木莲这样的事业型女性,工作的事情家里没法儿说,家里的事情工作时不能想。
时间长了没人倾诉开解,心里都要憋出问题来了。
但她今天来可不是光聊天的。
一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二是为着最近有些人做出来的,让她看不过眼的算计。
“啥?她家闹到妇联去了?那最后咋解决的?”秦小妹说呐,临近年关张木莲怎么会突然跑来。
原来是易枝兰把自己被赶回娘家的事情,闹到妇联去了。
她倒是实打实的缺根筋,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己觉得对的事情就是对。
不仅把给秦小妹以及钱木匠家带去的伤害一笔带过,还反咬一口,说遭到迫害了,都是钱木匠家把事儿闹到她婆家去,那家子才容不下她的。
领着自己的娘,哭着喊着闹到了妇联,要她男人现在就给她接回家去,公公还得给她道歉。
“这事儿本来是刘姐接着的,她听提到了你,就来和我说了,我这才仔细打听了事情来龙去脉,哼~要不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才这么点儿大,就被人惦记上了!”
话说到这里,其实张木莲已经明显在责怪秦小妹对她遮掩了,后者细寻思了一瞬,低头认错。
“对不起姐姐,你知道的,我从小没有了父母亲,能活到现在真是靠忍熬过来的,说来不怕你笑,别看现在我能说会道的,以前性格可不这样。”
她当然知道张木莲为什么会责怪她,如果她已经年满二十三岁,那这些事儿随便她爱讲不讲,人家也没理由管她。
可她今年才只有不到十七岁,跟国家提倡的晚婚晚育年龄差了一大截儿。
张木莲是妇女主任,又一直为女性权利奔走。
她可不觉得一个十六岁的女娃娃,稀里糊涂的在所谓亲戚介绍下匆忙嫁人生孩子,能过的幸福。
之所以在这件事上严厉对待秦小妹,也是因为她们本来有这层关系在,秦小妹又支持她的工作,那就更应该积极反映情况到妇联去,方便她们介入阻止事情发生才对。
“你啊你~叫我说什么好?不该客气的地方瞎客气,你说要是人人都和你一样忍耐,那我们妇联的工作要怎么开展下去?”
既得利益者不按规矩办事儿,明目张胆的藐视最高指示,受害者也不敢吭声,只想着息事宁人。
要所有人都这么干,那她们的工作可不就没法开展了?
今天见了秦小妹家,张木莲也深刻的知道这是个要强且独立的姑娘,就像她自己说的,一个人熬到现在,有太多身不由己了。
可人要是只一味要强,不懂的适当借力,最后除了满足自己那一文不值的自尊心以外,只会过的更累,走更多的弯路。
于张木莲来说,秦小妹早已经不仅仅是大队上一个普通的社员了。
她们心意相通,又有同样的志向,彼此珍惜,正是因为这样,张木莲今天才必须要走这一趟。
虽然她从不爱搞特殊那一套,也不喜以权利压人一头。
可她今天就是要领着秦小妹在这大队里好好的绕一圈儿,让那些打孩子主意的拎不清的家伙看看清楚。
即使她秦小妹是个无亲孤女,也不会再默不作声的任凭他们欺负算计了。
现在是新社会,不仅劳动人人平等!在国家政策的帮扶下,她们权利也平等!
吃绝户、欺负弱小、买卖妇女、把女孩儿当资源当物件儿,这种事情虽然还在乡下地方继续发生着,但只要张木莲还在,就一定会尽力阻止。
“你别怕,姐这是教你呐,姐也要和你说声对不起,你一个小娃娃什么也不懂,我该多注意你的。”
说完硬话,见秦小妹只是默默跟着,情绪不见悲喜,但态度很好,张木莲心里有些难受又紧着安慰她。
只是她不晓得,其实秦小妹是重生回来的老太太,对于男女关系这方面实在是不敏感,说到底还是和正经的十六岁小姑娘不一样。
这就是重生者的硬伤,不管怎样尽力伪装,下意识的想法是改变不了的。
今天张木莲的话很大程度上提醒了秦小妹,她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卫娴才来两天就知道了她重生者的身份。
毫无疑问是因为她的为人做事,与一个十六岁的村姑差太多了。
还有诸如兑缝纫机忘记给钱、被算计婚姻不晓得报告妇联等等事情。
还是太浮躁了。
看来以后得多注意细节方面才行,总不能每一次都拿话搪塞人。
今天对着张木莲可以博同情,说自己父母不在身边,不敢说话。
那明天呐?总会有新的情况发生的。
果然还是应该时刻敲响警钟,防患于未然。
知道人家这是真的在教她,秦小妹心里感激张木莲,面上不带一点儿负面情绪。
她真诚谦卑的态度,反倒让张木莲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己这一趟风风火火的就来了,说话也直接干脆,不会吓到人了吧?
“小妹,你别怪姐,姐也是怕你受委屈了还不敢说,全憋在自己心里,如今你明白了我也放心些,要不总惦记你。”
这是实话,如今大队里,顺应政策晚婚的青年很少,大都十多岁就结婚了,甭管是不是父母安排的,反正去打结婚证都说是自愿。
正是因为这样,张木莲他们的工作才格外难做,毕竟没人反映情况他们怎么介入?
再说了国家只是提倡又不是强制要求,他们就算知道早早结婚容易留下隐患,不利于发展,可仍然是无计可施。
姐妹俩推心置腹,一路聊的相当投入,谁也没留意到她们后头还跟着条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