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醒了,钱大娘赶忙递了个枕头过去,把她扶起来坐在炕上,端起还温热的鸡蛋,就要喂给秦小妹吃。
虽然还没搞清楚状况,但看着眼前这第一次见面,就过度热情的一家人,秦小妹心中警铃大作。
她一偏头,躲过了妇人伸过来的勺子,一个老牛打滚裹着被子扒在了炕角。
总之还是先摆出了防备的架势来。
年轻人出门在外有警惕心是好事儿,钱大娘和钱木匠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对这个准儿媳妇,十分满意。
生怕她留下不好的印象,赶忙解释开。
“好孩子,你别害怕,你啊就是脸皮薄~要不早该来认认门儿了,大娘给你介绍一下啊,这是你钱伯,这个啊~是你对象,你庆春哥!”
没想到二人见面是在这样突然而又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钱庆春局促的拉了拉自己干活穿的,不是那么体面的衣裳。
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狼狈样,悄悄抬头看了美丽的对象一眼。
却见她脸上没有一点儿误会解开的安心感,反倒是紧紧皱着眉头,浑身上下都写着抗拒和防备。
“钱家?是木匠老钱家吗?多谢你们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不过···对象的话还是算了吧。”
哪儿有见第一面,就认做媳妇的?听着就荒唐。
不过人家救了她,秦小妹是真的感激,也为自己刚才下意识的行为表示了歉意。
“大娘、大伯,还有···这位大哥,感谢你们救了我,我家就住在夹子山下的知青点上头,也是本村人,能不能请你们帮我喊一下铁匠老王家的人,或者知青点的知青?”
他们都是她的家人,知道她受伤了一定会来带她回去的,毕竟也不好再继续麻烦救她的好心人。
听她这么说,钱大娘的笑脸渐渐消失,她仔细打量了秦小妹两眼,确定是这人没错。
又不死心的解释道:“好孩子,你是发烧烧糊涂了?不是你自己愿意和我们家庆春处对象的吗?就刚前几天儿!我还给你送了块三合一的布,裁衣裳穿呐!”
怎么能说算了呐?难道是见面了看不上他们家庆春了?
她转头瞥了一眼儿子那邋遢样儿,心说是不咋滴。
光看脸,人秦小妹配他真是八百个来回带拐弯儿的。
但他人好啊!又有手艺!钱大娘心里不大服气,还想再挽回挽回。
可还没开口,就见秦小妹摇了摇头。
一脸狐疑的说:“我答应处的对象?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三合一的布,我也没见过,你们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这话就好像一声炸雷,打在了钱家三人头顶,轰的他们一家外焦里嫩。
钱大娘首先摆手,连说了三个不可能。
“不可能的啊!是我和他爹看上的你,他爹还上老王那儿打听过,错不了,就是你!我也见过你,就在你小妹妹的丧礼上,千真万确,真是你啊!”
就这么大个地方,就这么一个秦小妹,难道这还能错?
不怪钱大娘想不通,这事儿确实离谱,就连秦小妹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儿。
来她家说媒搭线的人是多,但她印象里真没有钱家叫来的媒人。
更别说礼物了,谁送了她什么东西,秦小妹这人都能记一辈子,绝不会忘。
可见老钱家人这副大受打击的样子,秦小妹也明白了他们没骗人,是被人骗了!
“大娘,你仔细想想,你把布给谁了?那人真说是我收了?都是一个大队的,这丧良心的事儿也敢干,这也太缺德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钱大娘心里就更苦了。
这媒人可是她千挑万选自己上门求来的,是万万没想到会阴沟里翻船,被自己家人给坑了啊!
那还是亲侄儿媳妇!她怎么敢的?
哗啦!
她身后的钱庆春已经受不了屈辱,一把掀开布帘子冲了出去。
“庆春!你干啥去!回来!”老钱一个箭步冲出去,拦住了要开门的儿子。
这在亲事上使绊子,确实太缺德了,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就算钱庆春自认是个没脾气的,但这会儿也被气的脸都涨红了。
“爹!你还听不出来?这是他家给我家使绊子呐!这要忍了,我不就成孙子了!不行!我找她去!”
不愿意去说就讲清楚,为什么没去说媒,却骗他家说对象已经成了?
还让买布送去!买肉送去!布呐?肉呐?给谁了?这不得问清楚?
屋里的钱大娘此时也想明白了,为啥她回回想去给秦小妹送东西,易枝兰都要拦着。
说什么人家脸皮薄,不好见她。
合着其实是她根本就没办事儿!
没想到天下还有这么离谱搞笑的乌龙事,钱大娘被气笑的同时,不禁想着,这要到了见面那天,她这好侄儿媳妇又该拉谁来顶缸?
亏她这些天还好意思仗着传话出力了,上她家来连吃带拿的,她怎么吃的下去?
门口的爷俩拉拉扯扯的已经冲出了家门,等钱老大娘开窗去看时,院子里只有半扇院门被风吹的铛铛响,再没了别的动静。
“哎呀!这下还能有好?小妹啊,这事儿是我们家误会你了,你别害怕,炕已经烧上了,你就休息一晚吧,大娘···大娘有事儿出去一趟啊!”
简单交代了几句,钱大娘就抓起炕上爷俩的外衣,也冲了出去。
家里只留一脸懵的秦小妹,手里端着钱大娘非塞给她的鸡蛋,半天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那边钱庆春已经率先冲到了大伯家,此时才刚入夜,时间还早,他家还亮着昏暗的灯光,一看就都在家呐。
铛铛铛!
“开门!快开门!嫂子!大哥!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开门!咳咳咳!”钱庆春气的语无伦次,一张嘴吸进去的全是冷风,呛的他直咳嗽。
后头赶来的老钱死死拉着儿子,急声劝道:“说事儿就说事儿!你别冲动!别动手!”
“别拦我!开门!开门!”
又喊了几声,把周围几家的邻居都惊动了,他大伯家才传来有人开门走路的声音,嘴里还嚷嚷着。
“来啦!来啦!欠你家的是咋滴?喊这么大声吓死人了。”
来开门的是钱老大家的大儿子,钱大贵。
他一脸不高兴的打开门,见是弟弟和二叔,语气十分不耐。
他媳妇儿天天为他家的事情奔走,他还敢不客气着点儿,上来就砸门?
想到这里钱大贵开口就摆起谱来。
“不是我说,兄弟也太不像话了,这也是处了对象要结婚的人了,咋还毛毛躁躁的不知道轻重,就你这熊样儿···,到时候对象黄了可别说你嫂子不尽心!”
这时候说这话,不等同于火上浇油吗?
他话音未落,钱庆春果然被气的咬牙切齿,动起手来。
“对象?我倒要问问我那好嫂子!我对象呐!起开!”
说着钱庆春就一把将没防备的大哥推了个屁股蹲儿,朝院子里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