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话刚说完，那边小山竹便懵懵懂懂醒转来。
据她说，她本跟在白龙身后走，可老有声诱她，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偏离了方向。
那道声音哀怨无比，小山竹也不知到了何处，突然一阵风过，就啥也不晓得了。
“那，你去的地方可有异常之处？”
之瑶思忖无论对方是人是鬼，她引小山竹去总有目的。
小山竹偏头回想，嘴里喃喃说道：“嗯，那地方都一个样，不过主人，我似乎瞧见个黑影……嗯，却不像人，光秃秃的立在那里……”
“可，我没看清那是啥东西……”
之后，小山竹再也忆不出别的什么了，之瑶遣白龙好生照顾她，便独坐在门槛上发呆。
她总觉得不对劲，玉书的突然消失，山里的灵异事件，还有，她和司琴南图的婚礼——
既然他俩已答应在灵山举办仪式，圣主也一直想留下司琴南图，她完全可以慢悠悠筹备相关事宜，拉长战线也好预留同亲儿子相处的时间，可事实恰恰相反，她很急，很着急。
事出反常必有妖！
之瑶将衣带在食指上绕来绕去，心里思绪颇多可总也理不出头绪，她总不能跑去圣主堂，掐着圣主脖子问：你到底藏了啥小心思，给我通通吐露出来。
脑海里尚上演着手掐圣主的大戏，眼里自然装不下旁人，司琴南图矗她面前许久，见她思索深沉，两道眉皱成小青山。
他挪动指梢，指梢划过那“小青山”，之瑶微蹙的眉头便平展开来，迎上她诧异的神色，司琴南图失笑道：“别想了，今天故事听的不尽兴，为夫给你讲一段如何？”
“咦？”之瑶好奇不已：“你还知道什么？”
司琴南图猫腰牵起她的手：“一个久远的传说罢了，只是，你需跟我去一个地方，走吧。”
她便任由司琴南图牵着，随他入山而去。
沿途皆是郁郁葱葱的绿，鸟啼盈耳，水音叮咚，舒心的凉爽令人精神大振。
之瑶默默踩着司琴南图的足迹，一边全副精神听他娓娓讲述。
“混沌时期，妖皇玉书为压制天火，想锤炼炽珠，他手上有甘心献祭的族人，唯缺炼珠的森林之魄，所以，他支身入灵山，意取灵族至宝。”
这段故事全三界都知道，史书上也云：妖皇玉书取魄炼珠，熄天火，雄踞天水，挽妖族大厦之将倾。
不过，玉书如何取得森林之魄，他与灵族有何过往，史书并无记载。
之瑶晓得，司琴南图的开山炮后便是常人不知的野史秘闻，遂向那道高大背影靠拢几寸。
感受身后临近的气息，司琴南图不自觉微微一笑，继续讲与她听。
“彼时，灵族割裂，大大小小的部落上百个，而诞生森林之魄的灵树被最大部落掌控，想从别人眼皮子底下偷东西，难上加难……”
“不过，你的玉书运气好，半路救了落入敌营的小圣女，姩姩，也不知他有何魅力，竟将小圣女迷得神魂颠倒……”
他这句话就带有私人情绪了吧，之瑶忍不住插嘴，为玉书抱不平：“玉书还是挺不错的，阳刚威猛，很有安全感的，而且讲义气又有趣……”
“哦？”
一声九曲十八弯的反问从司琴南图喉咙深处挤出。
之瑶立时反应过来，家里的小醋精有意见了，忙赶紧诓他：“当然，没法和图图你比，他是挺不错，可你属于非常极其不错的！”
听她特地加重最后几个字，司琴南图明知她带有几分敷衍，也身不由己地笑开了：“心里有数就好。”
“后来，小圣女助他取得森林之魄，玉书便返回异域边境，炼成炽珠越过天水峰，斩杀天水州横行之怪，开辟妖界域内治统的时代，与魔仙鬼三族呈并立之势。”
“那，姩姩呢？”
之瑶对小圣女很是好奇，妖界能顺利跻身域内，子孙后代能享受上等的资源，她功不可没。
可同玉书比，历史的长河中姩姩未曾留下只言片语，甚至无人铭记祭奠，不免太悲凉了。
“来，小石头，”七彩溪弯折斩断小径，司琴南图柔声提醒之瑶，待她一步一稳过了河，才继续道：“至于姩姩，据传她留在灵山，可能受感于玉书对族群的赤诚，也投身灵族统一大业……”
“后来，灵族确实统一了，不过，小圣女所在的部落是被吞并的一支，有说她在统一前便死了，也有说她是被新圣主赐死。”
“啊～”之瑶的心揪成团：“玉书呢，他怎么不救她？”
司琴南图摇头：“这就要问你的玉书了，可小圣女的事还没结束……”
嗯？
死都死了还没结束？
之瑶目光沉重，下意识紧捽司琴南图的袖角，手心里起了层湿濡濡的薄汗，她太为那个叫姩姩的小女孩扒肝了。
“她死后，新圣主开恩，为她立无字碑。”司琴南图转身，抬臂指向茂林深处。
之瑶这才注意到，方才清朗的环境暗沉了不少，因听他讲故事听的入迷，根本没发觉周遭变迁。
此刻，风冷冷的，从前方枯败的树栊里吹来，之瑶忍不住瑟缩了下脖子，藏在司琴南图身后，两只圆眼越过他宽大的肩膀往里眺。
“嘿！”
冷不丁被司琴南图吓一跳，之瑶差点跳将起来，看她似小猫受惊般的可爱模样，司琴南图揪了揪之瑶肉团团的小脸蛋：“走吧，我们去看看她的无字碑。”
无字碑？
之瑶恍然大悟，原来小山竹见到的光秃秃的像人的东西，是无字碑。
两人紧紧挨着往里走，可一路上却没碰到任何怪异现象，许是那东西感受到之瑶不好惹，躲了起来。
走了约莫半刻，之瑶也觉得没啥可怕的，遇到鬼，大不了一刀斩掉便是。
不多时，他们已深入荒凉，空旷寂寥的黑土上，孤零零立着一块斑驳石板。
哎，一代小圣女落得如此下场，当真让人唏嘘。
之瑶内里还在感叹，司琴南图却围着石碑走走停停，一会儿蹲下翻捡石子，一会儿又用手指在地上写写画画。
他边忙边道：“听闻这段故事的人无不赞圣主胸襟开阔，连小圣女叛族之罪都能忍下，给她一处死后的安身之地，可他们不知道……”
“这地下埋的，是千层百垒的死尸。”
！！！！
这句话还在之瑶脑子里打转，更震撼人心的话语便接连落耳。
“新圣主用姩姩的魂魄，净化死于战乱的怨灵，石碑之下，黑土之中，无尽的恨和怨皆啃噬她的灵体……”
“数以万计的白骨之下，才是小圣女的遗体、灵魄。”
震惊到无以复加！
之瑶懵了，难以想象，小圣女生前死后到底经历了多少折磨，尸山血海啊，她一个小女孩如何承受的住，又如何承受几十万年！
潮润空气令人心口儿气难上喘，之瑶觉得异常难受。
司琴南图蹲在不远处的小山包后打量她，沉吟片刻后故意作弄道：“瑶瑶，你脚下那块地儿，恐怕就掩埋了百具残骨呢……”
一语出，之瑶浑身一震，赶紧连纵带跳往他身边跑，司琴南图倒笑起来：“好了，不逗你了，娘子如此厉害，只怕他们躲你还来不及呢，快，来瞧瞧玉书到底有没有看他的小圣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