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是最热闹的时候。
整个村子都弥漫着夏日的气息,白天都是蝉鸣鸟叫,到了晚上,地里的动静也不小,那些蛰伏了一个白日的青蛙也开始叫唤。
每天清晨,叫醒林竹的不是窗边的鸟雀就是树上的知了。
村里的孩子们可高兴了,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他们抓知了猴和铁牛的时候。
长的黑不溜秋,触须修长的铁牛是他们孩子最好的玩具,也有不少孩子在逮蛐蛐玩,把两只强壮的蛐蛐放到同一个罐子里,它们为了争夺地盘就会开始打架,谁都蛐蛐赢了谁就是胜者,这一帮小孩子玩得可开心了,整日都不想着家。
林兰和她的小姐妹也参与了抓知了的大军,不过她们的目的和男孩子不太一样,她们是为了抓知了的壳,知了长大的时候褪下的蝉蜕收集起来能卖钱。
蝉蜕也是一份药材,镇上的药铺也收,价格还不低呢,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找蝉蜕的黄金时间,村里想要零嘴没钱买的孩子们都会卯足了劲的去想法子搞钱。
天越发的热了,这几日林竹出门的时候都少,要做什么都紧着上午干完,不然顶着大太阳,实在是有点难熬。
陈誉继在镇上卖了贵价的布匹,给陈婶子和林竹各做了两身衣裳。
三两银子一匹的布果然是极好的,轻薄透气,穿着比棉布舒服多了 。
陈誉继拿给林竹的时候,脸上尽是喜色:“阿竹,往后热的话你就穿这个衣服,我给你备了两套,换着穿也够了。”
林竹视线从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扫过,而后落到他手上那两套淡青色的衣裳上,不知道陈誉继什么时候准备的,连他都不知道,估计是他偷摸着让人做的。
见陈誉继自己还穿着旧衣,林竹问道:“你自己有没有做?”
陈誉继摇头:“我不怕热,也懒得费这个心思了。”
这布金贵,陈誉继舍得给自家老娘和林竹买,可要穿在自己身上,却又觉得有些浪费了。
他一个糙汉子的,穿那么贵的衣裳,要去山上拾柴火都不方便,弄个口子什么的这衣裳就不好看了。
林竹不开心道:“你只是没那么怕热,又不是不热!”
再说了,这个天还有人不热吗?种了多年庄稼的老农都是热的,不过是忍着罢了。
陈誉继笑道:“我之前就一直这么过来的,习惯了,你和娘不行啊,你们都怕热。”
虽然陈誉继嘴上这么说,可身上的汗珠是不会骗人的,三伏天里,谁不怕热呢?
林竹当晚就把衣裳换了,体验到这种布料的快乐后,林竹果断的去县城又买了两匹回来,家里的两个弟妹和陈誉继都各得了两套这种布料做的衣裳。
林梅那里林竹本来也打算给一块布料的,可她听说了价格后,倒吸一口冷气,说什么都不接受。
“这布是金子做的吗!一匹就三两银子?”
林竹解释道:“这不一样,这布织的时候加入了特殊工艺,穿着都没那么热了。”
林梅斩钉截铁道:“我不怕热,再说了,要真热的话,穿粗麻的衣裳就好了,没的费这个布。”
粗麻的衣裳的确比细棉布透气,林梅死活不收下,林竹硬要给的话林梅就只能拿银子跟他买了,林竹无奈之下,只能把布料收回去了。
镇上也逐渐有人挑着家里种的桃子来卖,陈誉继买了两斤,发现味道和山里的野桃差不多,便找了个时间,和林竹两人挑着竹筐去把那几株桃树给嚯嚯了。
今年有了庄子,林竹还特意看了桃树周围,确定了没有新长出来的小树后,才恹恹的放弃了挖一株桃树回去的想法。
剩下的几棵桃树都太大了,不好挖,就算带回去了也不一定能成活,林竹也不打算费这个功夫。
反正这个地方旁人来的也少,这几棵桃树相当于就是他们的私产了,没必要费这么大劲专门弄回去,要想在庄子里种的话,可以去跟有果园的人家卖果苗或者干脆自己种一棵。
厂房外
林竹摇着蒲扇,脸颊上都是汗珠,她身上穿的是粗麻布的衣裳,颜色都比较旧,可见是之前的了。
林竹刚把库房里的粉条清点了一遍,出来就看到林梅汗流浃背的在棚子下候着,忙道: “姐,这个时候没啥人会来卖山货的,你先进去休息吧。”
林梅擦擦脸上的汗,道:“成,我先进去帮忙,你也别在门口晃了,快进去,这太阳太晒了。”
自从知道林竹怕热后,天一热林梅就担心他受不住,一个劲的催促他进屋。
“行行行,你也快进去吧。”
门口搭起来的大棚下有一个锣,若是有人来卖山货但是棚子没有人,他们就会敲一下提醒厂房里面的人出来,厂房非工人是不能进去的。
毕竟里头的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工人,接触的也都是做土豆粉和魔芋粉这些‘秘方’的事,自是要看紧点的。
林梅回了厂房里,帮着一起削魔芋皮。
这活儿干久了,负责削皮的妇人们动作都很快,手上拿着大叶子隔开皮肤和魔芋的接触,手里自制的削皮刀飞快的转了几个圈,魔芋皮就削掉了大半。
削干净的魔芋放到水里洗干净,再把魔芋片成薄片晒干,碾成粉末就行。
林梅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五个妇人围着一个装了水的大木盆在干活,手边的箩筐都堆得满满的。
见林梅进来了,葛大娘的儿媳妇张氏把空着的小板凳移过来,道:“坐这里吧,正好有位置。”
林梅来到阴凉处,深呼了口气:“外面太热了,反正来人了也会敲锣,我就来这边帮忙了。”
是蛮热的,林家一个远亲的媳妇何氏开口道:“这几天晚上我都睡不爽利,今天早上还说让妮儿他爹去扯张席子回来,不然晚上觉都睡不好。”
林梅道:“我们家前天就换了席子了,这天是真热,要不是外面蚊虫多,我都想把躺椅搬出去院子睡了。”
何氏笑道:“昨儿我家小子非得嚷着要在外边睡,说外面风大凉快,他爹拗不过他,就随他去了,我还给他塞了个薄荷香包,都不管用,半夜的时候硬是被蚊子咬的受不了了,灰溜溜的又回房睡了。”
几位妇人笑作一团,林梅也乐了,何氏家的一儿一女她都是熟悉的,在路上见到的时候还会很礼貌的喊她姑姑,瞧着可机灵了,没成想也是个皮实的,居然赶在蚊子最猖狂的时候出去睡觉。
不被咬一身的包才怪了。
这里干活的除了林梅,都是家里有孩子的,几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动作丝毫也不落下的。
张氏看到林梅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听着,低声问了她:“你成亲也有两月了,是时候有消息了,平时干活的时候也注意点,别压到肚子了。”
这话一出,其他四位婶子妇人皆是赞同的神色。
“也是,梅姐儿你到底年轻,没什么经验,这几个月多注意点。”
“还有挑水什么的重活就让家里的男人来干。”
七嘴八舌的把林梅都给说蒙了,完全不懂这火怎么就烧自己身上了。
他们前一秒不还在说谁家的孩子淘气要挨打吗?!
林梅脸皮到底还薄,说不过这几个婶子阿姐们,忙求饶道:“你们就饶了我吧,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张氏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刚成亲的姑娘脸皮还没那么厚,帮着打圆场道:“对对,也是我想多了,话说最近天热,家里孩子都不爱吃饭了,不知道你们家孩子有没有这个情况?”,
一说到家里的孩子,几个妇人就一堆的糟心事。
“哪个不是呢?要我说啊,这帮小崽子就是日子好过了,搁我们以前,哪里还能挑食,再热家里的饭菜都是不够吃的,昨儿我家娃还嫌弃家里没肉不想吃饭,被他爹收拾了一顿,今儿早上就老老实实喝菜粥了。”
“我家的也是,不过他不吃饭我和他爹就说他两句,爱吃不吃,反正饿了一顿下顿就知道要吃了,他们下午还要去后山抽花蜜吃呢,我也懒得管那么多。”
还有人劝张氏:“一顿不吃也饿不出什么毛病,别太惯着了,这群娃娃都是蹬鼻子上眼的,上次我家娃说想吃鸡蛋我立马就给他蒸了,结果这死孩子隔三差五的就想去摸我的陶罐,没鸡蛋吃还不吃饭了,气的我藤条抽了一顿,就乖乖听话了。”
“......”
大家开始给张氏传授经验,林梅舒了口气,可算结束了,她可不想被她们询问自己肚子的动静。
想到上月她还来了葵水,想必也没那么快中招,林梅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七月中旬的时候,地里的瓜也熟了。
今年除了林家和陈家,村里也有几户人家是种了西瓜的。
这玩意卖的贵啊,一开始林竹种瓜的时候,村长还来劝他种着玩玩倒是可以,就是别弄太多了,免得到时候结不出什么果子反倒亏钱。
林竹知道老村长是好心,也没说什么,只道自己心里有数。
可林家真种出了瓜后,其他人家就开始心痒难耐了,有人家特意上门询问林竹卖不卖西瓜种子,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当即就掏了铜板打算买一些回家自己种。
西瓜不挑地儿,沙地也能长,只是需要经常施肥除草。
农家人什么都缺,但就是不缺力气,费点力气就能伺候出卖钱的西瓜,大家都是乐意的。
今年林家的瓜地大丰收,第一茬收到的瓜就有近千斤,林竹看着地里密密麻麻的大西瓜,笑得牙不见眼的,陈家也种了两亩地的瓜,也收了近千斤,两家的瓜都堆到一起了,看起来就是座绿色的小山。
虽说今年因为不止他们种了西瓜的缘故,价格卖不了去年那么高,可村里其他人种的瓜都没他们家的长得好。
林竹之前卖种子的时候跟他们说了,要是地里的瓜结的太多了,就要掐掉一些,这样其他的瓜才能长得更好更甜。
当时这几户人家是应了的,可真到了要掐小瓜的时候,反倒舍不得了,看这个瓜也好,看那个瓜也好,在瓜地里翻来覆去走了几便,手上掐得瓜不过十来个。
也是因为地里的瓜太多了,他们种的瓜没有林家的大,吃起来甜味只淡了一点,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因此,最先种的林陈两家还是有很大优势的。
几年村长家和林大伯家也种了瓜,林竹就没再送了,自家留了二十个瓜,只给了林大姑家三个,吴家两个,林梅那里送了五个过去,其余的都送到铺子上去卖了。
西瓜最好的地方就是耐储存,林竹第一批就是送往青州的,青州路途远,哪怕行船也要七天才能到。
送去府城的瓜路上的费用是高了些,可好处也是很明显的,今年在镇上卖的瓜也就200文一个大瓜,小瓜的话100文一个,看着是蛮高的,可比去年的价格降了三分之二。
青州那边的价格倒是可以卖600一个大瓜,400文一个小瓜,和去年在县里和镇上的价格一样,林竹没思考多久,就决定把两家八成的瓜都送到青州府城去卖,剩下的两层再放到镇上的铺子好县里的铺子卖。
林家村那是几户种了瓜的,收获了之后就两两结伴,推着推车走街串巷的卖。
因为西瓜价格本就不便宜,他们卖的价格也高,一般的农户吃不下这贵价的水果,镇上买的人倒是多,就是需要吆喝的声音大,不然那些在家里歇着的汉子妇人们都听不到。
他们的瓜小,都是按斤两卖的,15文一斤,一个西瓜也能卖个五六十文钱。
村长家和林大伯家凭家里的两亩瓜地就赚了不少铜板,两家的妇人们都高兴坏了。
林大伯母还破天荒的拎了家里的老母鸡要给林竹补身子,说是感谢他送给他们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