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朝朝翻看着日历，她很清楚，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第二次月圆要来了，封狐也没明说，借寿命是借多少。
一天，一年，十年，还是更久呢。
但她应该是长命百岁的。
程朝朝还是把头埋在被子里哭了一天，听着周越楼不停在身边抱歉。她被家人关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任她如何解释，他们也只当做自己精神出现疾病，做了一场荒唐的梦。
今夜的月亮很圆，月色倾洒在落地窗前的小花园里，如水月色和点点星光映的那些蔷薇花更漂亮了。
程朝朝一如14岁的模样，蜷缩在落地窗前，等着风，一寸一寸刮进房间。
有人轻轻抱住了她。
好温暖的怀抱。程朝朝贪恋他人的体温，贪恋他绵长的呼吸，喜欢他长长的睫毛轻轻刮过自己脸颊，喜欢他温热的唇淡淡落在自己眼角边。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你不怕吗？程朝朝。”周越楼和她一起坐在那扇落地窗前，仰头看向那轮明月。
那轮再次赋予他生命的明月。
“我没什么好怕的。”程朝朝摇了摇头，因为她相信。
她相信，她是周越楼的女主角。
童话故事都是圆满幸福的。
“不，你不怕……”周越楼顿了顿，他的身影在月光之下萧萧肃肃，冷冷清清。
像是酝酿了许久，他才喑哑着声音开口。
“不怕我和周平安一样，体内留着那个人卑劣的血。”
他这一句话声音极其轻淡，风一吹就能飘散，却像极了一发快准狠的消音子弹，连声响都没能发出就直直射入了程朝朝心脏。
知道夏茗怀孕的事后，她也不是没有往那些方面想过。但她坚信，眼前这个屡次被风雨摧折的人，她的男朋友。
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和命运抗争的勇士。
她在他眼角轻轻落下一吻。
“不是的。你最好了。”
＊
“周越楼，准备好了吗？”程朝朝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好。”周越楼淡淡一笑。忽然，他转头，利落抄起身旁那张椅子，猛地一用力砸向那扇落地窗。
砰——
玻璃渣子四溅而开，散落一地，一下又一下，别墅的警报系统响了起来，呜呜嚎叫，里面还夹杂着程野、伯父伯母的惊慌失措。
“程朝朝？！你在干什么！”
那扇落地窗被砸出一个大洞，在月色之下闪着神秘莫测的光辉，满地的玻璃渣子像是珍珠碎玉般，指引着外面那条曲径小道。
那个人背着月光而立，手心一道蜿蜒狰狞的血口子，顺着手心纹路滴着鲜血。
他替她挡住了四溅而开的玻璃渣子。
周越楼没有发现自己的伤势，只是面带微笑向她伸出手。
“走吧。”
程朝朝抓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和他从那扇困住自己许多年的落地窗里逃了出去。
一路拨开花丛，身披月光，从蔷薇花丛中沿着花园小径携手狂奔，将身后的警报声，呼喊声完全抛之脑后。
程朝朝对着身后呼唤道：“伯父伯母——不要担心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需要借着这样一个机会，向伯父伯母还有程野，证明他的存在，证明自己说的真相。
程朝朝留下了一封书信，一封说明原委的道歉信。可她无法告知她的亲人，她如今背负的命运，或许要比他们想象的要沉重一点。
一路跑到小花园尽头，踏着那个狗窝，被周越楼托举着爬上梧桐树，再沿着梧桐树的树梢爬到别墅的围墙上。
程朝朝坐在围墙之上。
别墅的安保系统做的很好，有监控有警报，身旁警报红色的灯光闪在她脸上。
她忽然拉住刚上围墙的周越楼，两只手不要命似的搂住周越楼的脖子。
“周越楼！看我看我！”
周越楼转头看向她，她靠的很近，那双眼睛里跃动着疯狂的赤忱。
“比爱心好还是比耶好呢。”
“什么？”
周越楼没有听明白。
“来不及了，跟我说——茄子！”
周越楼鬼使神差的，真的和她说了茄子。
一道刺眼白光闪过，远处的监控拍下了一张照片。
“好啦，快跑！他们要追过来了！”
周越楼顾不上那么多，跳了下去，随即在围墙下向她伸出手，张开臂膀。
程朝朝像只猫一样扑向了他。
被稳稳接住了。
两个人抱着，转了个圈。
程朝朝高兴的不像话，她拉着周越楼向和叶禾约定的地方一路狂奔。
“方才你在干什么？”周越楼问道。
“合照啊！我们的第一张合照！”
＊
远处的叶禾低头看着时间，程朝朝说让她带着交通工具在这等她。自己也没什么交通工具。
叶禾一寻思，骑了辆电驴在路口等她。
今天晚上的月亮真漂亮。
叶禾出神想着，就听见远处的大别墅红光乍现，警报声此起彼伏，随即，她揉了揉眼睛。
远处一男一女拉着手一路朝自己狂奔而来。
她仿佛看见了一位公主和她的骑士，逃离高高的城堡，在月色和风声的祝福下，私奔向一片狂阔的田野。
程朝朝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叶禾的小电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你……交通工具……”
叶禾摊摊手：“我以为鬼是可以直接飞的。”
程朝朝把她从电驴上推了下去，骂道：“你那些算恋爱运买转运手链的钱，攒起来够买辆车我们三一起走了！”
叶禾拍拍车座禅位，看着程朝朝坐上电驴一脸不熟练的样子：“大小姐，你骑过吗？要不让你男朋友来吧。”
叶禾的目光落向周越楼，他的右手正往下一滴滴流着血，这……
好吧，他握车把手的危险系数更大。
“周越楼，坐稳了！”程朝朝骑上“白马”，猛地一挤油门，周越楼只感觉到脑门一凉。
周越楼坐在后座：“要不换我来吧。”
程朝朝怒斥：“放屁！我能行！”
“啊啊啊啊啊啊！这车怎么有点不听使唤！”
“左边左边左边！”
“你们俩慢点！我这电驴限速的！”
叶禾看着歪歪扭扭开出去的二人，一溜烟就不见踪影，她叉着腰，摆了摆手。
追不上，完全追不上。
但愿程朝朝不会遇上马路杀手。
叶禾正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会，缓缓她今天的运动量，一个转身就看见有辆车从远处像闪电一样呼啸而来，开的飞快，扬起一阵烟尘。
随即那辆车一个急刹停在自己面前。
马路杀手！来的这么快！
车窗摇了下来，里面是一张带着不可置信的脸，他甚至穿上了警服配了枪。
“警官先生，晚上好啊。”叶禾讪笑一声。
程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随即他打开车门下了车，修长的双腿着了地，利落的站在叶禾面前。
他真是长的好高。叶禾在心里这么想着，拔腿转身就想跑，却被一脸严肃的程警官猛地拉住了手臂。
他像是不信邪似的强拽着叶禾，打开副驾驶，把她按在了车座里头。
叶禾有点害怕他一枪毙了自己。
毕竟现在这个警察脸上的神色可以说是乱七八糟，像是五颜六色的颜料被打翻在了一个水桶里，浑浊不堪、灰蒙蒙一片。
叶禾想打110，但没办法，这个人就是110。
她愣了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出于对人民警察的信任，她抬头对上了那个人的眼神。
“我问你，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
“警官先生，有些东西是不在唯物主义之内的。”
比如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