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了羊献康,自然是极为热闹。
他与皇后是亲兄妹,其他的武卫也不敢说什么。很快,他连马都不骑了,非要和羊献容挤在一辆马车里说悄悄话。连翠喜和兰香都被迫去骑了马,张良锄不会骑马,总算是依然还坐在车辕边上,随时听着皇后的吩咐。
羊献容压低声音问他:“赵卓的娘亲怎么了?”
“哎,说是肚子里长了个瘤子,只能吃药控制着。这药真的挺贵的,他那点钱都不够三天的药。”羊献康也用极小声说着:“那我们几个就常常凑钱给他,但赵卓还挺硬气的,不肯收。司马颖有时也会给一些贴补,但他也不肯多要。”
“他跟着我出来了,家里有没有人照顾?”羊献容有点心里不安。
“我记得他家里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妹妹,一个弟弟,明年应该也能做武卫了。”
“他父亲呢?”
“在西南戍守,一年半载都回不来一次。”
“哎,那还是加快行程,赶紧回去吧。”羊献容心情忽然就变得不好了。
羊献康拉着她的手,“三妹妹,没事的,我们这些武卫相互帮衬,也有大半年了,他娘亲的病情现在很是平稳。银子这种事情,还是能挣出来的。其实啊,你救得了一个,还能救几个呢?”
“二哥,老祖母在泰安郡的那个善堂,你还有送银子过去吗?”羊献容忽然想起之前的事情。
“有啊,每个月都按时送过去的。这马上要过节了,我还想着要不要再加一点……不过,前几日发的钱,我给了北军府的一个武卫,他家弟弟被马撞了,腿折了。”
“……”羊献容看着这个二哥,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羊家不穷,但也不富裕。但二哥特别喜欢乐善好施,自己手里有点钱就全花出去了。
后来老祖母觉得这样不对,就在泰安郡开了一个善堂,救济一些穷人,以及让一些年纪小的孩子们进来得到庇护,再学着认些字,日后或许也能有些合适的事情做。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武卫们做一个小金库,平时大家都有余钱或者外快就可以放进去,如果真的有人遇到了事情,就可以先用这个救急。”羊献容耐心地给二哥讲这个想法,“老祖母那种善堂其实做起来也挺复杂的,还需要有人来打理。虽然,现在虽然是交给明心师父管理,要不是他那是一间寺庙,恐怕也是没有这份精力和心思的。”
“是这个道理哦。”羊献康挠了挠头,“不过,有时候也需要挺多钱的。那日,我听说袁蹇硕禁军那边也有个武卫,家里的什么人欠了赌债……”
“这个不能管!你管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羊献容正色道,“二哥,若是做个小金库,只能是救急救病,但并不救穷救赌。”
“哦哦。”羊献康又连忙点头,“那我回去和他们说说?”
“你容我想想,这事情还是让毛大人私下里出面好了。”羊献容揉了揉额角,“这钱的事情,你也让我想想。”
“三妹妹休息一下吧,我刚刚看你的脸色就很疲惫的样子……”
“那是,我可是抓到了下毒的人呢。”羊献容也嘿嘿地笑了起来,那表情和她二哥简直是一模一样,让赶过来的刘曜都愣了一下,才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开心的事情呢?要吃包子么?”
“咦,刘大哥,你怎么知道我饿了?”羊献康是完全不客气的,马上就把双手都伸了出来,“肉包么?”
“这是专门给三妹妹带来的,你没有。”刘曜竟然拨开了羊献康的手,将用桑叶包好的包子递给了羊献容。
“怎么是热的?”羊献容接过包子,也愣住了,有点傻气地问道:“刘大哥自带火炉?”
“我就是用衣服包裹了几层,然后快马加鞭未下鞍,所以,大约是速度够快,才不会冷掉的。”刘曜笑得很是灿烂,“想着你可能是喜欢吃青阳县的那个包子,所以就买了来。”
羊献容打开桑叶,只有三个包子,那包桑叶的手法还是那个老板特有的。“刘大哥没有先吃一个么?”
“我看她包的那么好,就不想拆开了。”刘曜推了推羊献康,也和他们一起挤在了马车里,“快吃吧,可能真的冷了。”
“不不不,温的,刚刚好呢。”羊献容赶紧将包子拿出来,羊献康手快,立刻塞进嘴里一个。
羊献容拿起一个包子,看了一眼刘曜,径直就塞进了他的嘴里。
刘曜没有防备,瞪大了眼睛看着羊献容,嘴里有拳头大的包子,还真是说不出话来了。
羊献容笑着,也拿起了最后一个包子,小口吃了起来。
其实这包子真的冷了,只是有了刘曜的体温一直暖着。
隔了一天,司马颖也赶了过来。
这下就更热闹了。
顾及到羊献容的身份,不能随意下车辇出现在百姓之中,但也并不影响她吃到各样美食。因为每到一个集市,羊献康都要逛一圈,买一大堆吃食送到车上来。
当然,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慢,去的时候花了九天的时间,回洛阳只用了八天。羊献康总结其中的原因是因为不用去吃大酒楼臭讲究,而是路边摊快速而美味。
司马颖也不搭理他,依然是跟在羊献容的身边,偶尔再讨论几句关于青阳县的事情。他说查到了一些青阳县二十年前的卷宗,的确记载了许大明偷桑叶出人命的案件,并且也是斩立决,非常快。
“可以想见,当时他的家人会有多痛苦。从出事牛宝元的死,到许大明斩立决,不过是三十二时辰,两个家庭都毁掉了。”司马颖还有些叹息。
“那这事情能怪谁呢?”羊献容反问他。“许大明不应该去偷桑叶,牛宝元不应该坐地起价,皇家贡品不应该从青阳县出,款项一直不到位……杀人事件是偶然,其实也是必然。王爷,这‘丝绢厕纸’是不是真的应该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