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时。
万连城百里外，一处破庙。
吱呀——
老朽的木门晃动，无声息向后倒去，撞到墙上发出震响:
“嘭！”
一个黑影静静站立庙门处。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总喜欢在庙里见面？”
黑影走进这间小庙。
呼！
烛火点燃，一只手将其放在案台上，残陋大佛脚下。
这只手的手掌瘦长，手指细长。
它的主人是一位青袍老者，身形宽大，遮住大片光亮。
影子投到墙上，如一只大蝙蝠。
青袍老者抬头，望向黑影。
“或许是因为杀人太多，罪业难消……久违了，总捕头。”
昏黄光芒下，走进庙中的黑影显出真容，同样是一位老者，身材微微佝偻，双目精光摄人。
正是陈午平。
陈午平静默片刻，开口道:
“久违了，‘堂前飞燕’柳无宁。”
“你应该知道，当年你放走我的恩情，我已经报了。”
柳无宁开口，将手凑到烛火前，感受热量炙烤。
陈午平点头，“我自然不会忘。”
“不过，你想探寻先天之上境界，就一定不能错过他。”
“那太遥远，”柳无宁拨弄着烛火，“我来的目的只有一个，看看到底是他的飞斧厉害，还是我的‘堂前燕’更胜一筹。”
苍老脸庞忽明忽暗，墙上影子飘忽不定。
“那你一定不会失望。”
陈午平开口，他知道眼前人向来引以为傲的，便是不输筑基的杀伐能力！
因为他虽然只练武，不修仙，偏偏拥有无数炼气圆满梦寐以求的东西，那便是神识！
柳无宁呵呵一笑，“或许吧，他在哪里？”
陈午平摇头，“我也不知道。”
随即在柳无宁陡然阴沉的脸色中，补上一句:“但我请了‘火眼金鹰’萧滚江。”
柳无宁脸色更加阴沉，“除了你，我从不和白道中人联手。”
尤其是名扬数州的萧滚江。
“当你和他交过手，你会改主意。”陈午平声音在寂寂空夜，显得异常尖锐。
柳无宁眯起眼睛。
“你很怕他？怕到需要三个先天联手？”
“一定要。”
陈午平坚定答道。
…………
距离破庙百里外。
天光昏暗阴翳。
空荡荒野中，江休解下腰间引妖幡，灰色的幡面上黑气翻涌。
“离府城二百里，此处有大量妖魔踪迹，正适合我在此处搜集尸体。”
以江休现在的武道修为，一日狂奔足有千里之遥，区区二百里，几个时辰就能走上来回。
杀妖之后，还来得及赶回去吃早饭。
江休将引妖幡插到地上，几个法诀打上去，幡面无风自动，一股无形力量飞速向外扩张。
扫过荒野，直拍入群山之中。
霎那间，无数嘶吼此起彼伏。
噔噔噔噔！
地面微微震动，声音越来越响，四面皆有黑气冲天。
下一刻，千百妖魔拥挤着撞开树木石头，带着赤红双目，向着江休狂奔而来！
“见效挺快啊，不愧是卖三百灵石的好东西……”
江休取出双斧，喃喃道:“来吧！”
为了保证尸体完整，江休今夜将用双斧杀出个黎明！
…………
一个时辰后，天光微明。
距江休十里外。
一骑快马在官道上狂奔，哒哒马蹄声踏灭余夜，惊醒霜晨。
马背上坐着一位威严中年人，身负门板似的大砍刀。
中年人剑眉星目，脸庞方正，黑衣黑靴，稳稳坐在马背上，好似一尊雕像。
值得注意的是，肩膀上立着一只神骏金鹰，双爪紧抓进肉里，疾奔中尚有余暇梳理毛发。
这正是江湖人称“火眼金鹰”的萧滚江。
“嗯？”
萧滚江忽然转头，看到远处成群结队的妖魔。
往日对人味儿最敏锐的畜牲，见到他这个大活人，却好似没看见一般。
“何人在用引妖幡？”
萧滚江来了兴趣，认准妖魔前进方向，策马狂奔而去。
一连走过十里，终于到达地方。
正是江休插下引妖幡处。
妖魔挤挤攘攘，萧滚江只好站在一里外。
无数妖魔从四面八方而来，对准一处地方，疯狂扑击。
而那一处地方，就好似海眼一般，将潮水般涌来的妖魔尽数吞噬。
单萧滚江观看的短短时间，便有数十头妖魔不见踪影。
“这引妖幡品阶不低，使用的人修为也极高。”
萧滚江自语，说罢自己笑了。
若让那些老友知道，自己这双火眼金睛，只看出这点人人都知道的东西，不知要笑话成什么样。
“也罢，让我看看是哪一家的功法！”
萧滚江下马，将骏马拴在地上。
这骏马也颇不凡，眼前如此多妖魔，竟是丝毫不害怕，还低头找没被踩入泥中的荒草吃。
萧滚江取下背后大刀，插在马儿身旁地上。
刀上血色涌出，无数妖魔便自发躲避骏马。
做完这些，萧滚江围着江休走动。
越看越觉古怪。
不仅看不出用的是哪家功法，更看不出用的什么兵器。
只有感应中，妖魔气息快速消失。
“是我老了不成？！”
萧滚江手上掐诀，双手食指伸出，在两侧太阳穴一点，双目迸发赤焰。
玄妙瞳术加持下，总算看清具体情况。
那是一条锁链拉着的一把银斧……不，是两把！
以极快速度，沿着各种玄妙轨迹，毫无滞碍破开妖魔皮肉，直砍入内脏之中。
而无论是什么妖魔，只要被砍中一下，当场便会死亡。
那两柄斧头，就好似勾魂使者的勾魂索！
“以无厚入有间，游刃而有余地，神乎其技……好功夫！”
萧滚江忍不住大声赞叹。
“什么人在窥探？！”
妖魔堆中，忽然传来声音。
旋即就在萧滚江震撼目光下，磅礴劲力如海啸，如雪崩，狂暴席卷四方，将周围这数百妖魔尽数震飞出去。
江休伸手将引妖幡收回，施施然走出来，四周妖魔哀嚎着连滚带爬逃离。
“你是何人？”
江休开口，他自然早就知道萧滚江到来，只不过没有感应到恶意，也就由他看。
萧滚江呵呵一笑，拱手行礼道:“在下萧滚江，适才看到道友英姿，一时情不自禁，道友莫怪。”
江休拱手还礼:“不怪不怪，在下江休，居住在万连城郊。”
萧滚江道:“哦？这倒是巧了，我也正要去万连城，不如同行？”
“在下习惯孤身一人，实在抱歉。”江休婉拒。
他一身秘密颇多，向来不喜欢和人多交往。
萧滚江有些遗憾，“那就祝道友一路顺风。”
“告辞。”江休拱拱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