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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曦正是好动的年纪,坐不了多久,就要下地四处瞧。

周昕好耐心地抓着她的手,领着小人儿满屋子乱转。

谷雨与辛嬷嬷生怕宇文曦摔倒,紧追在侧。

宇文曦走了好一会儿,依旧手舞足蹈,倒是把周围看护的几人,累得满头大汗。

梁婠对谷雨几人道:“你们将曦儿和阿昕照顾得这么好,真是辛苦了。”

谷雨忙摇头:“夫人,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奴婢们待在山庄,每日只需陪着女君小郎读书玩闹,日子不知过得多么安逸,倒是您和主上这一年才是真的身心交瘁。

奴婢也比不上青竹、管淞,不但不能陪着主上上战场,亦不能回到晋邺伺候您,能做的也就是尽可能将女君、小郎照顾好,让您们少些后顾之忧。”

辛嬷嬷亦是叹道:“谷雨说的是。”

说话间,霜降端来了糕点果品,几人又说笑着围去案几。

梁婠没去小几边,扬眉瞅一眼静坐饮茶的人,低声道:“你这算什么,别说是给我的惊喜。”

宇文玦弯了弯唇:“卿也可以这么认为。”

梁婠蹙起眉,很是严肃。

“交战期间,大局未定,且不说不安全,就是这般行事,若叫人知晓,对你不好,定会惹得他们进言——”

对上宇文玦的笑眼,梁婠咽下后话,只板起脸看他。

自己说的这些,他又岂会不懂?

可他明明懂得,却偏偏还要这么做。

梁婠垂下眸,轻轻叹气。

宇文玦笑了一下,搁下茶杯,手伸向站着的人:“我知道,你放心。”

梁婠握住他的手,也不再多说。

就在这时,有婢女躬身近前,说是王将军夫妇拜见。

梁婠有些意外,看宇文玦一眼,忙叫人去请。

往日清清静静的院落,笑声阵阵。

尚未到跟前,便听得屋内有孩童说话,声音稚嫩可爱。

王庭樾心下诧异,不由看向梁姣,梁姣亦是吃了一惊。

婢女领着两人走进正厅。

梁姣亦步亦趋地跟在王庭樾身后,始终垂着头,只用余光悄悄打量四周。

直到瞧见说笑声的源头,不禁皱起眉头,错愕之余,满心疑惑,直到浮起旧时一幕,大脑似是轰然炸裂。

她木呆呆地望着两个孩子,丢了魂似的,再挪不开眼,发颤的嘴唇,张开又合上。

去年春日,因领兵迎战的人选悬而不决,她便与梁婧一同入宫,想让梁婠在皇帝面前求情,勿要选了薛衍和王庭樾。

碰巧梁婠不在含光殿,而是带了长乐公主去御花园里晒太阳。

也是在那天,她们遇见了二皇子高昕……

梁姣愣在原地,目光像钉在那稚子脸上。

“阿姣?”

宽大的袖摆下,王庭樾拉了拉梁姣的手,满目担忧地瞧她。

自打平芜再见后,梁姣时不时地就会怔愣出神,不管白天夜里,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可问她哪里不适,又只是摇头笑笑。

梁姣回过神,就见大家都疑惑看着她,自觉失态,勉强笑了笑,低头见礼。

王庭樾神色歉意,解释道:“我将养的这些天,都是阿姣衣不解带照顾着,许是连日太过操劳,没休息好,一时恍惚了。”

梁姣低眉顺眼地应了声。

梁婠视线掠过垂着头的梁姣,只看向王庭樾:“你身上的箭伤尚未痊愈,怎可肆意走动?不管有何要事,只打发了人来唤我就是,又何须亲自跑一趟?”

说罢,只让人扶着王庭樾入座。

宇文玦手握杯盏,淡淡瞧着,不置可否。

王庭樾落座,对梁婠笑道:“只一点皮外伤,不碍事。我寻思着,来了数日,还不曾正式拜见,总觉得不像话。”

梁婠皱眉,无奈道:“这宅院里头又没旁人,何须这么见外?”

王庭樾温言道:“礼不可废。”

梁婠看看身侧的宇文玦,又面向王庭樾:“不过你们既然来了,那不如就留着一起用晚膳吧,正好还有些话想要同你说。”

她一顿,目光落在垂头静默的人身上:“阿姣,你觉得如何?”

梁姣正想着心事,突然被叫到,吓了一跳,有些不自然地掀眸看一眼:“民妇不胜荣幸。”

她这边说完,只觉有一道寒芒落下来,如刺在背。

距离晚膳时间还早,梁婠唤了霜降与谷雨将两个孩子领到跟前来。

王庭樾挨个打量两个孩子:“这是……”

梁婠微笑道:“小的是曦儿,大的是阿昕。”

视线交汇,王庭樾眸光一亮,瞬间明白了。

梁婠干脆走上前,掏出绢帕,给两个小人儿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曦儿、阿昕,还不叫舅父、舅母?”

王庭樾讶然,忙摆手:“这可使不得。”

梁婠偏头看向宇文玦。

宇文玦淡淡一笑:“无妨。”

周昕弯腰一拜:“拜见舅父、舅母。”

宇文曦一见,学着周昕,似模似样地弯腰低头,脆生生地唤人。

引得在场人笑了起来。

王庭樾摇头笑道:“可惜我这个舅父来得匆忙,竟什么礼物也不曾准备。”

他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枚玉坠,放进宇文曦手中。

“这是娘亲临终时,留给我做念想的,今日我便把它送给曦儿,希望它能保曦儿一世平安。”

“这怎么可以,”梁婠一惊,作势就要从宇文曦手中拿出来。

这枚玉坠,她是见过的,代表什么,她更是知晓。

王庭樾拦住梁婠,认真道:“这并非什么罕物,只是聊表寸心,快收下吧。”

“既是王将军的心意,你也莫要再推辞,就收下吧。”

梁婠偏头看过去,对上宇文玦柔柔的目光。

没来由地,眼底一阵酸涩,她用力咬了一下唇,低下头:“好。”

见梁婠不再拒绝,王庭樾又对周昕笑道:“舅父年少时,曾自己做了一把小木剑,可惜后来烧毁了,待明日亲手给你做一把,用来练武,可好?”

周昕刚要点头,又迟疑抬眼:“方才听阿娘说舅父的箭伤未愈,做木剑的事不急,还是等舅父身上的伤大好了再做吧,届时,阿昕也可以在旁边帮忙。”

王庭樾笑着拍拍周昕的小肩膀:“好,我们到时候一起做。”

梁姣的面上,适时地挤出一丝淡笑,以免同这融洽的气氛格格不入。

余下时间,她皆是沉默不语坐着。

她分明感受到,自见面后,胸膛里热起的那颗心,重新一点一点地冷下去。

那枚玉坠,是段姨娘留给未来子妇的。

王庭樾不但不给她,反而给了梁婠。

这便罢了。

可怜她的念儿还在陆氏手中生死不定,他王庭樾却只顾着同别人家的孩子熙熙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