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乐馆的大门紧闭。
从街面往门上瞧,只觉得有几分不同寻常,里头似乎比往日还要安静些,莫名透着一股死气。
同乐馆内,楼上楼下、前院后院都站着手持利器的府兵。
刚将人拖拽至大厅,有人熟门熟路地从后门踏了进来。
高浥微微有些惊讶,皱眉看去,却是朝中几个心腹。
他们来得突然,藏人是来不及藏了。
高潜就这么暴露在几人面前。
骤然见到皇帝,几人大惊失色,险些瘫软在地上,只怕皇帝已然发现他们结党营私,再一细看,却见皇帝是被麻绳捆着……
“陛,陛下……殿下,这,这……”
几人脸色难看,张口结舌,看看面前的广平王,再看看后面的皇帝,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高潜抬眸冷沉沉睨一眼来人,嘴唇紧抿,并未言语。
高浥见此,一摆手,命人先将高潜带去后院。
待人走了,他才开口问:“你们怎么突然来了?是有何事?”
几人愣了一愣,愕然之中交换眼神:“不是殿下派人唤我们前来?”
高浥拧起眉头,疑惑还没问出口。
几人心神剧颤,眼睛不停往后院方向瞟:“殿下为何要将主上抓来?这,这实在是太,太危险,也太冒险了!事情一旦败露,只怕——”
高浥见他们一个个心惊胆战的模样,不由嗤笑:“有何好怕的,现在晋邺城中知道他回来的人,都被我抓了关在牢里。根本不会有人想到皇帝被困在同乐馆。
你们与其有这害怕的工夫,不如快点帮我想想办法,如何撬开他的嘴!今日若能拿到传国玺,便是我们成事之日。”
成事之日?
几人又惊又疑,面色不定。
他们谋事一向在暗中秘密进行。
可今日如此危险之事,全然没有提前知会他们半分。
难道是殿下怕他们反悔,故意在皇帝面前暴露他们,绝了他们的后路,彻彻底底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
几人心思翻了又翻,无论是与不是,都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眼下皇帝不死也得死,不然,出了这道门,死的就是他们!
事已至此,几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下定决心后,他们按下心中的忐忑,稳下心神,当即商量起如何在城中部署,以及善后事项……
待听完几人建议,一切敲定,高浥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当下便让他们各行其事。
等高浥再去后院,脚下的步子越发轻盈了。
他满眼笑意地盯着空地上被绑住的人。
早有人在等候高浥的时候,仔仔细细地在高潜身上搜了一遍,然而,除了一个残留血污的蝴蝶绣囊,再未发现任何物品,只好垂头退至一旁。
高浥瞥一眼呈上来的绣囊,里头除了束发什么也没有。
他气急败坏地一把拂开,瞬间冷了眼,又向高潜走近两步:“说!你到底把东西藏哪儿了!”
高潜眼睛未看他,只一瞬不瞬盯着被扔到地上的蝴蝶绣囊,轻轻勾了一下唇角,眼底尽是嘲讽:“有本事就自己去找。”
高浥变了脸,恨意十足,扬手就要朝着人面门砍下去,长剑几乎要碰到人时,又不甘心地收住手。
他咬了咬牙,摇头笑笑,一边把抚着手里闪着寒光的剑锋,一边阴森森地开了口。
“皇兄,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清楚,现在只要你乖乖交出东西,我还能让你免遭皮肉之苦,或者,把你关起来,留你一命也无不可,不然——”
高浥笑着扫视一圈,同乐馆的人个个面露恐惧之色,悉数跪在地上,缩着脖子,又害怕又好奇地往这边瞧。
“那我也只好让你当众受辱了。”
他这边扬唇淡淡一笑,高潜那边左手臂上立即传来钻心的疼痛。
刺目的鲜血顷刻渗了出来,成串的血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汪成一汪血泊。
高浥冷冷瞧他一眼,砸着嘴用剑有一下没一下拍着翻起的皮肉。
高潜眯起眼,咬紧牙关,不吱一声,只是微微发颤的身躯与细密的冷汗暴露了实际的痛苦与难耐。
见他这般隐忍,高浥笑了:“皇兄不必忍着,这同乐馆里啊,过段时间就得来点新人,你只管喊你的,就算路人听到了,顶多以为是在调教哪个不服管的新倌人,哈哈哈……”
极尽践踏与侮辱。
高潜冷嗤一声,不予理会。
高浥被他激得面目扭曲,阴笑一下:“我知道你从小就有头痛症,很能受得住疼,所以——”
他头歪了一歪,旁边立刻有人提了一个小布袋上前,抓出一小撮往伤口上撒去。
尖锐的刺痛与灼热感几乎令人昏厥。
高潜唇色发白,痛得浑身都在抖,汗珠如雨下。
高浥笑道:“皇兄,你还不说吗?这才是刚开始——”
说话间,长剑再次扬起,可还未等割下去,有人慌慌张张跑来进来,指着前院,抖着唇道:“殿,殿下,不好了!”
高浥心头突地一跳,不等开口,挡在后院门口的人被人一脚踹开。
他刚迈开一步,来人已气势汹汹地带着人闯进后院。
“高浥,你怎敢如此胡闹!”
一声怒喝,中气十足。
待看清被绑的人是何形容,身形一晃,气得两眼直发黑。
高浥一惊:“母,母后。”
冷不丁见到太后,在场人顿足失色,忙忙跪地。
太后恨恨指着高浥,咬牙切齿:“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这个逆子!”
她身穿一袭金色织锦华丽长袍,妆扮得雍容华贵,然此时此刻,全然没有以往的端庄尔雅,头上的步摇花随着她上下起伏的胸脯微微颤动,那瞪过来的眼神,像是恨不得立刻拿刀劈死他。
“还不快把皇帝放了!”
她一声爆喝,惊得在场人身子不禁抖了一抖。
跟随太后而来的内侍,忙不停地上前给皇帝松绑。
高浥忙从慌乱中醒过神,当即大喊一声:“慢着!”
太后不可置信地瞪着对准自己脖颈的长剑,沉了声:“高浥,你是要弑母弑兄,谋权篡位吗!”
高浥握剑的手轻颤:“我就算是谋权篡位,那也是被你们逼的!”
他深吸了口气,才道:“明明我与他都是你所出,你却从来只偏向他,宁可扶这个病秧子上位,也不肯扶我,今日我就要让你看看,就算没有你,我也一样可以登上这个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