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随侍、士兵想要上来救宇文珂,却被王庭樾与暮山领着齐兵拦住。
宇文珂带的人也不算少,可高潜与王庭樾早有埋伏,再加之远处大军吼天喊地,根本没人发现宇文珂被偷袭。
当然,即便偷袭也是分身乏术。
梁婠撇撇嘴:“谁跟你说女子只能被人挑选?”
“危月,你竟敢背叛我!”
宇文珂脸涨得通红,忍着痛就要上前打她,梁婠顺势一转,躲到危月身后,伸出个头看他。
“你错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没有背叛你,他只是忠于自己。”
危月冷冷瞥她一眼,抓出身后的人丢到一边,然后径自走到人外,并不做她的挡箭牌。
没了遮挡,梁婠暴露在人前,宇文珂哪里受过这等羞辱,抡起拳头怒气冲冲就要砸过去。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转败为胜?挽回败局?”
他长得人高马大、身强力壮,这一拳头下去非将人打残了不可。
高潜眼疾手快,一手拽过梁婠护在身后,再狠地踹向宇文珂。
宇文珂咒骂一句,仰面摔倒。
他不是不想动手,也不是不想站起来。
而是不知怎么回事,他的胳膊以及两条腿,都从最末端开始,一点点麻木,现下的四肢几乎已不受控制。
他这才意识到那枚银针的厉害,当即怒火中烧、目眦尽裂。
“梁氏,我要杀了你!”
他已经动不了了,只能躺在地上大喊大叫。
高潜抽出佩剑抵上他的咽喉:“都住手。”
正在打斗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收住手,但远处的厮杀声不止。
梁婠往那边看一眼,她很清楚城中的人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高潜眼神示意,王庭樾立刻命人将周兵捆起来。
只有一个人站在人群外,抱臂而立,谁也不帮。
宇文珂眼睛一亮,像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危月,当年是我救了你!你怎能背叛我?”
霎时,所有人目光投向那个表情冷淡的人。
危月扯唇笑了下,点点头,什么话也没留,转身走了。
王庭樾蹙眉看向高潜,眼神询问是否要抓起来,高潜侧过脸瞧着梁婠,梁婠皱起眉头盯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没说话。
王庭樾了然,只命人拿绳子绑住宇文珂,再堵上他的嘴。
宇文珂愤怒的呜呜乱叫。
王庭樾带着人先从密道返回城内,离去前看一眼梁婠,有一只手紧紧拉着她,不松开。
他移开眼,默默一叹。
那种感觉他懂,可是就连想一想,都不应该。
某一处又酸又痛,她可以同他们任何一个扯上关系,他们也可以光明正大同她拉拉扯扯。
有权要求她、留她。
即便是拒绝,他们也都有开口的权力和资格。
唯独他,只能同她是君臣关系,就连所谓的兄妹关系,也终究不是名正言顺的。
暮山几人望望离去的一众人,又看看中间的两人。
梁婠眼睛一直盯着城池,又久久不见高潜动静,不禁疑惑瞅一眼高潜:“陛下还不走?”
她心里着急,语气便听着很不好。
高潜脸一沉,余光瞥见几人都瞧着他们,心里燃起怒火,她就这么厌烦痛恨他?竟当着外人的面,如此迫不及待地赶他走?丝毫脸面也不顾及?
梁婠说完眼睛又看向城墙,根本没心思观察眼前人的脸色。
高潜还是没反应。
再看暮山几人表情怪异地盯着他们。
梁婠猛吸一口气,回过头反手抓上他的手腕,拽着他就要去追齐军的尾巴。
“陛下有什么话还是回头再说吧,现在当务之急是让周军退兵!如果城破了,就算抓上宇文珂也没用!”
她心里焦急得不行,可面前的人不知道在磨蹭什么。
高潜愣是被他拽出去几步,瞧着她的背影,幽黑的眸中满是不可思议。
她不是要赶他走,也不是要走的意思?
而是要同他一起回去?
他垂下眼,盯着她握住自己的手,心里泛着暖,泛着甜,却又带着那么些许涩涩的酸、淡淡的苦、隐隐的疼。
他以为有些记忆、有些感情,刻意忽视、刻意遗忘,就能真的被时间一点点封存、一点点冲淡……
可结果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不会的,不论过去多长时间,又见过多少人,只要她一出现,即便什么也不说,就是单纯站在他面前,那些关于她的、他们的,无比鲜活而汹涌的,记忆也好、感情也罢,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他不想挣扎,更不想反抗,甚至无比期待与渴望,静静盼着、等着,想要被包围、被淹没、被吞噬。
用她和它们来填补他内心与灵魂上的缺失与空洞。
那么酣畅淋漓,却又那么痛彻心扉。
高潜眯起眼,忍着想把她扯进怀里的冲动,有些不确定:“你——”
梁婠忍无可忍,扭过头,刚想说些什么,看到暮山几人还站在原地,便止了步子。
“陛下,他们是,是……”
城外援助倒无妨,可进城的话,难保高潜心中无芥蒂,毕竟陆修不再是当日领兵御敌的大司马陆修,而是敌国的齐王宇文玦。
纵然他没有灭齐的心,他的立场终还是随着身份变了。
高潜敛下最深处的狂风巨浪,凝眸细细瞧着她,放缓了声音。
“他们既然是保护皇后的人,那么我们便一同回去。”
他眼睛紧紧盯着她,面上平静得很,实则一颗心越跳越快。
他说的是‘我们’。
私心想让她发现,又怕叫她发现。
梁婠皱眉,她应该说的更明确点儿,毕竟暮山他们进了城亦是冒着风险的。
“陛下应该知道他们是宇文玦的人。”
高潜悬着的心,忽而一松,有小小的喜悦,面上只是点点头:“孤信皇后,皇后也该信孤。”
梁婠松开高潜的手腕,对暮山等人招手。
被丢开的一瞬间,高潜的心空了一下,小小的喜悦也变成了小小的失落。
密道入口不远,有士兵等着。
梁婠侧身让暮山等人先走,又静静观察外面,没发觉异样才让士兵封住入口。
梁婠再一回头,高潜还在她旁边站着,再看暮山几人已走出去一截儿。
她忍着怒气,咬咬牙:“陛下不着急吗?”
涂阳城岌岌可危,他在这磨磨唧唧。
顾不上再说,耐着性子拽着人去追走远的队伍。
高潜望着眼前心急火燎的人,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外面是他们刀光剑影、腥风血雨,而这里是属于他的温存与甜蜜。
如果可以,真希望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她就这么拉着他一直走,走到她曾说过皇帝的永远。
千秋万岁、亿万斯年。
梁婠心口一阵剧烈的绞痛,步子一顿,拧眉回头看他。
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
筑得过高的城墙终是没能起到应起的作用,反而在坍塌倾覆的时候,变得癫狂猛烈、一发不可收拾。
昏暗的密道里,高潜紧紧抱着怀里的人,眯着眼无声地笑。
如果可以,就让他在这无人之处,无所顾忌地抱一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