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翎大王姬摄政之事完全落实之际,太尊在长明殿怒斥群臣的一番话也随之传开。
其中妖兽之说在民间引得人心惶惶,但很快,这种惶恐不安的气氛就被另一番振奋人心的说辞掩盖住。
“我西炎君王深明大义,以天下苍生为念,置个人权位于度外,不以九五之尊为恋,唯求四海升平,其抉择之壮烈,胸怀之博厚,足以令后世传颂不绝!”
不知是谁先说的这番话,随后便如星火燎原般传遍大荒的每一处角落。
如此一来,便是将皓翎王架在火上烤了。
皓翎王膝下只有两位子嗣,二王姬不通政事,不堪大用。
大王姬虽做过一些糊涂事,但她是剩下的唯一继承人选,也是大荒唯一一个能与妖兽抗衡之人。
原本在这样的前提下,皓翎王可顺应时势,提前将王位传给大王姬。
偏偏西炎掌握先机,先一步将政权交了出来,
这样一来,哪怕皓翎王立刻交出王位,也成了效仿西炎,不得已而为之。若坚持不将政权交出,则会落个擅权恣肆的名声,民心尽失!
得民心者得天下,两国之间早晚必有争端,西炎此番作为将先机占尽,皓翎已于无声处落了下风。
更憋屈是,皓翎王与朝臣都能看破此局,却无计可施,再生气也不能表露出来。
否则传出去,便是皓翎不识好歹,得了便宜还卖乖。
人家西炎已经为了天下安危将政权交给你家大王姬了,格局这么大,你们还想怎样?
“外爷利用我,让父王吃了个哑巴亏,他不仅要咽下去,还要笑着咽才行。”
琢磨透外爷的用意,我心底生凉,却无法去责怪他。
毕竟站在君王的角度上,他的所作所为已将君王之责尽到了极致,利于天下,利于百姓,没有丝毫错处。
只是对于我来说,徒添了许多煎熬。
自从知晓自己的身世,我便不知要如何面对一直疼爱我的父王,如今还被外爷利用,令他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
我心不在焉的翻着书案上的奏章,满心都是愧疚与不知如何破局的迷茫。
李相夷听了我的话,沉思良久才道,“你父王所经历的权谋风雨数不胜数,眼下的困境对于他来说或许不算什么,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可我总觉得对不起父王。”我低下头,眼睛有些发酸,“婚礼之前,父王曾说,我是他的女儿,若我不愿意嫁便可不嫁。我坚定的选择了嫁,又在大庭广众之下逃婚,害父王颜面尽失,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自己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又是这样的局面。”
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窗外,像是在透过无尽的空间与父王对话,又像是在问身旁的人,更像是在问自己,“相夷,你说如果父王知道,自己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儿,是魔头赤宸的血脉,他会不会很讨厌我?会不会后悔曾经对我那样好?”
“小夭,不要胡思乱想。”李相夷轻轻捏了捏我的手,语气认真,“你母亲英勇仁善,心怀苍生,若赤宸当真十恶不赦,她怎么会与之纠缠,又怎么会生下你?皓翎王更是平定过五王之乱的枭雄,又怎至于眼盲心瞎至此?这其中的真相也许并不似传言说的那般不堪。”
这番话犹如一道微光,穿透我心中重重阴霾。
我怔了许久,反思了许久,才眼含泪花,感激的看着李相夷,“你说得对,我不该听信那些流言蜚语来质疑我娘的秉性,我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才对得起我娘。”
李相夷取出丝帕为我拭去眼泪,嗓音低柔,“嗯,你这样好,你的母亲和父亲,一定也是很好的人。”
“王姬,金萱求见。”苗圃在书房外喊道。
等了几日,终于要有消息了。
我迫不及待的道,“让她进来。”
金萱知我忧心交代她的事情,一进书房便开始向我汇报,“王姬,奴婢已按您的吩咐,将‘澜歌’公子的名声传了出去,只是……大荒所有人都在关注两国朝局,风月场的事,在当下似乎掀不起什么波澜。”
说这番话时,金萱神情担忧,眉头紧皱着。
她深知此事关系到陛下的安危,是以几日来不眠不休的在办这件事,没想到结果比预想的差这么多。
闻言,我皱起眉,脑中飞速思考了一圈,忽然灵光一现,“这样,明日我要去轵邑城体察民情,轵邑城内哪里的人最多,哪些人的嘴最杂,“澜歌”公子在哪里与我偶遇,你都要安排好,切不可出差池。”
金萱语气迟疑,“这……奴婢是否要为‘澜歌’换个身份?以免有损王姬名誉。”
“不必。”我看着金萱,加重语气道,“我要的便是这个效果!要将此事宣扬的越多人知道越好!”
金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语气急切的劝道,“王姬不可,一旦这么做了,您便会背负上荒淫无道的骂名。陛下说过,任何情况下都要以王姬的安危为重,奴婢不敢违背陛下的命令!”
“金萱。”我蹲下身将她扶起,凝望着她略显憔悴的双眼问道,“你不想救玱玹吗?”
金萱瞬间红了眼,“奴婢当然想,可……”
我紧握着她的肩膀,盯着她的双眼道,“那就照我说的去做!只要目的达成,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父王现在进退两难,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我这个继承人的品行不端,令皓翎与西炎的子民失望透顶,那此局便可迎刃而解。
金萱最终还是拗不过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心底的烦闷总算散了些。
李相夷见我长舒一口气的模样,不禁笑道,“此计既能让你的计划顺利进行,又可为皓翎王解围,一箭双雕,王姬好计策。”
“不对。”我高深莫测的摇摇头,伸出三根手指,“是一箭三雕。”
李相夷诧异的挑眉,“第三雕是什么?”
我撑着下巴,翻开一本奏章,缓缓道,“如今大荒都在防备着妖兽,戒备太严了,九真他们短时间内一定不会出现。玱玹还在等着圣晶石救命,我不想耗太长的时间,这样闹一遭,也能让九真他们知道我沉迷在权色中,无心去管他们,如此一来,他们放松了警惕,见到我为他们准备的诱饵,才会伺机行动。”
李相夷点点头,过了会又问道,“你怎确定,他们一定能收到消息?”
闻言,我转头看着他,眨眨眼,“这个要请你帮忙了。”
“嗯?”李相夷剑眉微挑,“但请王姬吩咐。”
我咧嘴一笑,凑近他耳边,“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