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寻几个月,他终于再次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那是他发誓此生要守护的人,那是他的命!
怎么能因为危险退缩?
延钦撩袍跪地,伏身死谏,“陛下万尊之躯,切不可有所损伤,臣恳请陛下止步于此!”
玱玹眸中红丝遍布,怒吼似沾着血般从喉间撕扯而出,“朕命令你们,放开朕!!”
“那是天劫。”雪白的袍角率先映入眼帘,玱玹抬眼看去,是九头相柳。
他带着面具,头微微侧着,声音轻飘飘的,听不出情绪,“属于她的天劫,旁人无法插手,你就算过去了,不过是平白多丧一条命罢了。西炎陛下还是保重身体为好,以免千辛万苦才坐上的位置落入旁人手中。”
玱玹闻言终于停止了挣扎,猩红的双眼看着相柳,哑声问道,“我能做些什么、”
相柳淡淡道,“等。渡过这场劫,她便能涅盘重生。”
他此刻表现出一副看好戏的态度。实则身心有多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四个月前舌尖突然一阵剧痛,他察觉不对便赶来了,到皋涂山却只看到打斗的痕迹。极荒之境的传说他亦有耳闻,可四个月来,他用尽所有办法都找不到极荒之境的入口。
世间的人皆不知晓极荒之境里发生了什么,他却能根据同心蛊传来的感受,推测出大概来。
另一颗心脏跳动的频率,悸动、心痛、喜悦、濒死等等所有,他皆能感同身受。
多日前的夜晚,那颗心脏曾为旁人狂跳不止,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只隔着肌肤与骨骼与之亲密相贴的灼热手掌。
他吃醋、嫉妒、愤怒、几欲癫狂。
可他只能感受着那颗心脏逐渐与另一颗心脏越来越近,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方才天现异动,相柳便猜测是否极荒之境又出现了,来的路上他还在想,他一定要将那人带走,他要把这些日子所受的噬心之痛全都还给她!
但这些想法,都在雷劫落下那一刻瞬间化作乌有。
他在雷劫之外,却承受着粉碎灵魂般的痛,相柳疼的唇齿发颤,却忍不住去想,那人是否能承受的住。
如若可以,他恨不能替她受这场劫!
又一道雷落下。
直击灵魂的痛令相柳攥紧了拳,他远远看着雷击之下仍紧紧相拥的两人,竟诡异的生出几分庆幸来。
还好,这样九死一生的关头,有人能坚定不移的陪着她。
禺疆几人一直防备着这个传闻中杀人如麻的九头蛇妖,只是对方并未久留,不一会便消失在眼前。
待云层停止翻涌,雷声消湮,天色渐明,彷如过了千万年之久。
更神奇的是,无数洁白的雪罗花如浪潮般涌了过来,比冬日里飘的鹅毛大雪还要壮观。似乎皋涂山周围所有的雪罗花都聚集在此。
“小夭!!”
玱玹终于甩开了左右两侧的人,迈开僵硬的腿,跌跌撞撞的向那无数雪罗花包裹住的中心跑去。
“陛下小心。”一只风尘仆仆的手上前搀住他踉跄的身体。
玱玹推开对方,径自往前狂奔,不必特意去看,他便知是谁。
若非他涂山璟优柔寡断,理不清家务事还要来招惹他的妹妹,他的小夭怎么会心如死灰选择嫁给丰隆?
若不与丰隆成婚,他的小夭也不会逃婚到这里,不会误入极荒之境,更不会遭遇这样猛烈的雷劫。
总之,玱玹心里只怪两个人,第一是自己,第二便是涂山璟。
可他不知,涂山璟更是无比自责内疚。是他自私,是他做不到亲眼看着所爱之人另嫁他人,是他与相柳交易,让他破坏这场婚事才导致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他觉得自己万死也难辞其咎!
……
我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意识模模糊糊的,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身处何方,只有周身好似被烈火烧了三天三夜般的疼痛无比清晰。
突然,烈火中涌入一股温泉,暖洋洋的、软绵绵的将我包裹起来,这一刻所有的痛都消失了,鼻尖萦绕着香甜馥郁的花香气,宛如置身仙境。
那些年迈慈祥脸庞再一次浮现在眼前,他们眼中有疼惜、有感激、似乎还有托付、最后冲着我摆了摆手。
意识瞬间回笼,我睁开眼,坐直了身子,低头一看,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在迅速愈合。
“相夷?”我讶然抬首,落入一双深邃的眼眸中,他似乎也有些茫然,觉得眼前的一切不太真实。
我鬼使神差的伸手捏了捏男人的脸颊,喃喃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李相夷咧嘴笑开,将我的手放在他脸颊上,笑声与哽咽交织,“刚刚不痛,你再试试。”
看着男人泛红的眼睑,我心底一酸,伸手将他抱住,泪珠不受控制的滚落在他肩上,“是雪罗花,是世代守护在皋涂山的先祖救了我们,你早就知道香囊里那颗雪罗花果实的作用对不对!所以你才把它交给我对不对!”
李相夷轻拍着我的后背,柔声道,“没有很早,只是看到了那幅祭祀的壁画与我在蔷水村还有附近村庄祖祠中看过的画像相似,又想到皋涂山这一带人人都佩戴雪罗花香囊护身才有所猜测。还好,我猜对了。”
说完,他邀功般蹭了蹭我的鬓角,“是不是很厉害?”
脸颊上的泪还未干,我便被他孩子气的一面逗笑,正要开口揶揄他两句,便听见一声悠长的感叹。
“厉害,实在厉害!”
“……”
我与李相夷对视一眼,皆不明白话中所指,只听剑灵继续道,“我跟随古神万年,他并未将此法告知与我,只跟我说极荒之境以妖兽自身为眼,妖兽灭尽之日,封印自会解除。不曾想古神早就为他们留了后手。剑主大人,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忽略他夸张的语气,我想起当下只能一个棘手的问题:极荒之境里剩下的三个怎么办,还要再进去一次吗?
正要开口问,周身围绕的雪罗花一点点落了下来,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似积雪一般。
我这才发现,所有雪罗花的枝丫都变的光秃秃的,与我在极荒之境内窥见的春意盎然之景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