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架锅!”闻时迫不及待,拉着陆严在他右边的空位坐下。
陆严将电火锅摆上桌,被迫坐下,与梁爽的位置隔了闻素。
他用眼角的余光望去,她没看他,在和洛玖欢说着什么。
最关心椰子鸡的人,非闻时莫属。
他将两个锅底都搞好,靠在椅子上等着汤汁煮开。
倏而想起上次在店里吃椰子鸡,陆严和梁爽处得不是挺好的吗?
今天见着两个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难道掰了?
好奇心驱使他悄悄给付砚北发了条微信:【心碎.emoji ?】
内容极其抽象。
也就是付砚北能看懂,回了个对勾。
闻时胸腔起伏,无声地叹了口气,看向陆严的目光里,多了几分隐晦的同情。
想着等会儿鸡肉熟了,给他加鸡腿。
看的频率多了,陆严有了察觉,要不是他单身,还以为自己被绿了。
觉得他莫名其妙,便问他:“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没有。”闻时快速敛起目光,连连摇头。
过了一会儿,鸡肉也熟了,他用漏勺挑了只鸡腿放进陆严碗里:“吃吧。”
陆严看看他又看看碗里的鸡腿,明白过来了。
上回顾随阳以为自己失恋,闻时也是给他夹了鸡腿。
顿时又气又好笑,淡淡说了句:“谢了。”
就啃起了那只鸡腿。
吃完鸡腿,他就以有事为由,离开了包间。
付砚北叫都叫不住,只好专心吃饭,举杯答谢。
自陆严走后,梁爽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跟着喝了不少酒,一时很想上厕所。
然而包间的洗手间已经被路骞占了,五分钟了还没出来,她便出门去公共洗手间。
公共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包间里都设有洗手间,所以没什么人来这边。
梁爽快速解决完,洗完手转身出来的时候,差点撞上一堵肉墙。
她被惊得往后退,酒精却有些上头,脚步乱了分寸,一个不平衡,身体就要往后栽倒。
陆严眼疾手快,双手搂住她的腰背,将她的身体抱紧站稳。
确认她站稳后,立即松开了手臂。
只是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捻了捻指腹,仿佛还残留了一些温软的触感。
看清楚眼前的面孔后,梁爽脸上的酒意加深,面色酡红,耳根开始发烫。
她低着头,声音不大:“谢谢!”
“没事,是我没注意。”陆严侧开身子,退开一大步,好让她通过。
梁爽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回头,轻唤道:“陆、严。”
陆严掀起微垂的眼皮,眸光流转,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嗯。”
这回,梁爽鼓起勇气,迎上了他的双眸。
她表情诚恳:“谢谢你派大飞保护我,还有帮我搞定王波。”
陆严等了几秒,也没有等到其他内容,眼里的光转瞬即逝。
他微微勾唇,摇头,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梁爽问。
数秒后,陆严声线柔和地问:“你,还怕我吗?”
梁爽怔住,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
许是他的声音与面容都太过温柔,她后知后觉地摇摇脑袋。
“那好。”陆严仿佛看到了希望,他压住狂乱的心跳,继续问,“我还有机会吗?”
这个问题,梁爽更是想不到。
她几乎没有思考,抢答般回答:“没有。”
陆严双手手指蜷起,握了又松,冷峻的脸上挂上了落寞与挫败。
但他依旧保持着平和的嗓音,自虐般的重复一遍:“真的没有了吗?上次在这里,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近乎呢喃。
他一直盯着她的脸,不想错过任何一丝松动的表情。
然而,没有。
良久,他收回视线,藏好失落的情绪,嗓音低哑:“我知道了。”
说完,他进了男洗手间。
“嘭。”
自动回弹的关门声,打断了梁爽的思绪,顷刻回神。
走在回包间的走廊上,她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陆严的问题。
种种迹象表明,他好像,还没放下追她的念头。
是她说得做得还不够清楚吗?
到了包间门口,手还没碰到门把手,门就被从里面拉开,露出路骞风风火火的脸。
“小爽爽,有任务我先走了,今晚送不了你了。”
“注意安全!”梁爽已经习惯,朝着他的背影的叮嘱。
路骞没有回头,举起手挥了挥,就是回应。
洗手间门口的一个小插曲,令梁爽心事重重,或主动或被动地饮下了很多啤酒。
付砚北和洛玖欢也是微醺状态。
只剩下闻家姐弟没有喝酒,职业原因,他们很少喝酒。
于是就被迫当起了司机,闻素负责送梁爽,闻时负责送付砚北和洛玖欢。
“诶,姐,你今晚不是要在急诊科值班吗?”闻时问。
闻素:“对啊。”
梁爽有些不好意思:“那素姐你就别送我了,我叫代驾吧。”
闻时立即摆手不同意:“不行不行,一个女孩子,叫代驾我们不放心,要不让阿严送?”
梁爽:“......我叫过很多次代驾,没事的。”
“不行不行,从这种高端会所出去的醉酒女孩,是最让不法分子心动的。”闻时一本正经。
付砚北也跟着劝:“就让阿严送吧,他闲着也没事,你要是叫代驾,他第一个不放心。”
洛玖欢小脸绯红,小声在他怀里嘀咕:“让爽姐跟我们走不就行?”
却被他一个大掌捂住了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这时,有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是闻素的,光看到号码就有不好的预感,是急诊科的同事打来的。
对方语气焦急:“喂,闻医生,快来医院!来了个重伤患者,忙不过来!”
闻素面容沉静,双眉严肃地蹙紧:“知道了,我马上到!”
挂掉电话,不等她开口解释,闻时就催促:“去吧去吧,送人的任务交给我和阿严了。”
事已至此,不好矫情。
梁爽最终还是被陆严送了。
车上,两人并排坐在前排,谁也没有说话,眼神也没有交汇过。
其实梁爽很懊恼,明明每次都是她拒绝了人家,很快又接受人家的帮助。
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感,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陆严此时倒是没什么想法,心如死灰。
沉默着将她的车开进了她家小区,服务周到地停进停车场。
挂挡,熄火,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走人。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原本闭目养神的梁爽,连句谢谢都来得及说出口,就不见了他人影。
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后,她也下车,乘电梯上楼了。
进家门后,像是有什么在指引着她似的,走到了阳台。
往下一望。
就找到了那个本该已经离开了小区的熟悉身影。
正仰着头,直勾勾地与她遥望。
几秒后,那人掏出了手机,点按了几下屏幕后,举在耳边。
同时,梁爽的手机铃响,是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鬼使神差,她点击[接听]。
电话通了,却很安静,安静到对方呼吸的气流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半分钟过去,听筒传来陆严低沉暗哑的嗓音。
“爽爽,你敢下来吗?”
如触电般,梁爽按下锁屏键,将阳台的窗帘拉上,严丝合缝,不再漏出任何一丝光。
做完这一切,她跌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捂着失常的心跳,深呼吸。
“嘟。”通话结束。
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无力地垂下,没人发现,它在颤抖。
陆严双目猩红,最后深深凝望一眼那格漆黑的阳台,转身离开。
七月的深城,已到达一年中的盛热时期,晨间的阳光照样毒辣。
即使房间内的冷气很足,但阳光的温度却触及皮肤。
病床上的路骞就是被这透窗而入的阳光给热醒的。
他手肘撑着床板想起身,却又被痛得放弃。
浑身上下,哪哪都疼,尤其是右腿脚掌,跟碎了似的。
低头一看,整只右腿,都打了石膏。
缓了好一阵,他才重新睁开双眼,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来过这里。
结合刚才他想起的昨晚发生的事情,已经明白过来,这是闻氏医院VIp住院部。
床头柜上放着他的工作手机,他拿过来,给自己的队员打电话。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很开心:“路队,你醒了?!”
路骞拧眉:“嗯,怎么把我送到私人医院了?”
“额,是这样的路队,当时你晕了过去,全身是血,伤势严重,情急之下,只能送去最近的闻氏医院了。”
“这点伤又死不了,私人医院,队里不好报销医药费。”路骞头疼地按着太阳穴。
“是死不了,最多落个腿瘸,走起路来一会儿一米七,一会儿一米八。”有人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语调平淡地调侃。
路骞看向来人,对着电话匆忙交代:“快点过来给我办转院。”
也不管队员还在说着什么,就挂了。
闻素推着一个小推车过来,停在床边,拿起病例本,专业且认真地询问起了他的情况。
“头晕吗?”
路骞:“不晕,怎么是你?”
闻素握着笔记录,头也没抬:“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恶心吗?”
“不恶心,我脚怎么了?”
“粉碎性骨折,感觉哪里痛?”
“全身都痛,我能转院吗?”
一个答案接着一个问句,闻素终于怒了。
用笔头戳着他右腿上的石膏,恨恨道:“就你这样还想转院?而且,就算我同意你转,你也转不了!”
路骞:“……为什么?”
这时,队员回了个电话过来,解答了他的疑惑。
“路队,你现在不能转院。”
“原因。”
“因为你现在得装死。”
路骞:“……”
“昨晚你把赖阁宝的上线生擒后,他底下被断了货源的下线就疯了,在暗市发布了悬赏任务,买你的命。
“局里领导想了条对策,反正你也要养伤,不如用魔法打败魔法。
“就说你昨晚牺牲了,过几天还会给你办个烈士葬礼,到时候会把你家属,亲朋好友也请来,配合我们演戏。”
路骞听得嘴角直抽搐:“那我呢?”
队员:“你就呆在医院养伤吧,领导说了,你的医药费报销都不是问题,关键是不能让你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
“医院那边我们也打好招呼了,只有你的主治医生能与你见面,不会透露你的任何消息,我们也就不能去看你了。”
“那我总不能一直在医院待着吧?”
万一抓不到剩下的毒贩,那他就得一辈子以烈士的身份,躲在这病房里,苟且偷生?
“这个……”队员的语气迟疑了起来,“领导的意思是,队里继续办案,你先养伤,我们随时想新对策。”
路骞抚额:“行吧。”
“那路队,你好好养伤。”
“嗯。”
等他挂断电话,闻素将他的病床调整成适合吃饭的角度。
从小推车里拿出湿巾,漱口水,早餐,和一些一次性护理用品。
“你现在行动不便,就先凑合着洗漱吧,等过几天,你的情况好些了,再拄拐杖去卫生间洗。”
他除了脚掌骨折,身上其他地方还有打斗产生的皮肉伤,随便一动,都可能扯到伤口。
在野外都生存过,路骞糙惯了,对这些不会过分讲究,倒是有个急事……需要处理。
“有没有……男护士?”
宽大的空间里就他们两人,路骞莫名感到脸热。
“没有。忘了提醒你,为了配合你们单位的保密工作,你的就诊信息已被全部抹除,你的病房,只有我能进来。”闻素双臂环胸,目光淡然地看着他。
路骞闭上眼,红着脸缓缓吐出几个字:“我想上厕所。”
闻素拿起一张病床使用说明书,放在小桌板上:“喏,你自己研究吧,我先走了,有事按铃找我。”
一小时后,她敲了敲病房门。
路骞:“……请进。”
说完,他就用被子蒙住了头。
这一次进来,是来给他输液的。
瞥了眼躲进被子的某人,淡定道:“左手伸出来,给你输液。”
一只骨骼分明,青筋凸起的手,怯生生地从被子边缘伸出。
闻素一眼扫过去,暗道:这个手真好扎啊。
有条不紊地进行消毒,扎针,调节输液速度。
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语调平和地说:“在这个病房里,你就只是我的病人,人的生理现象,都是正常的,你不用觉得羞耻。”
薄被被拽得更紧了。
被子底下的路骞,脸都快烧着了,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看着野骨铮铮一个大男人,脸皮竟然这么薄。
有点反差萌的可爱。
闻素忍俊不禁,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退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