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录人进了院门,将贡院前书吏高中之言再次说了一番。
李明礼在众人谈笑之间取了些银两赏给了报录人。
可哪知报录人又来了第二波,吉祥话说个不停,李明礼手中银两不够,李明溪面露心疼的将钱散了出去。
眼看常德府高中的四名举人都在院中,围拢在院前的士子纷纷递过了帖子。
甭管认识不认识,更有不少士子想着进院拜会几人。
乡试桂榜一出,他们眼下可都是举人了,这举人身份可是任谁都不敢忽视的,穷秀才,富举人。
秀才穷不穷倒是另说,可这举人真没有穷的。
单单是免税的近千亩良田,便足以让十数口人的大家活的甚是滋润。
“小人在此祝贺几位老爷了。”郑秋阎喜笑颜开迎了上来。
“小人佃租此院已有十数载,那日,几位老爷前来,我便觉如老爷们这般一表人才英姿焕发的少年英才必定是要高中的。”
李宁安笑嘻嘻的走上前,“小院清净雅致,我等还有赖得以租住在此。”
郑秋阎喜不自胜,解元的一番夸赞,那是不愁小院的生意了。
当即夸口道他们这近一月租用的房费全都给免了,同时希望李宁安可以在此留一份墨宝。
聚在门口的士子纷纷哄笑,有人是真的想看看解元的字迹,更有嫉妒者想要以此攻讦于他。
可当李宁安提笔写字之后,郑秋阎和其余士子直接叫起了好:“解元郎当真写了一手好字!”
自顾将毫笔放下,李宁安同样感觉写的不错,想看他出丑,也得看他给不给机会呀!
这一手字十年的功力,就看你们怕不怕!
郑秋阎美滋滋地收下了字。
若无意外的话,明年不论是来府城参加县、府试的士子,还是众多文人骚客,恐怕会络绎不绝。
自家的小院肯定不如客栈一般,但寻个风景点儿,找些人来打卡,肯定是可以的。
解元郎的字可是一块响亮的招牌。
秋日的三河村一如既往,蓝天白云,村落处在三水交汇,河水川流不息。
村口的田地里,李家人并没有因为李宁安参加秋闱就闲下功夫,秋收的忙碌仍然催使着他们在田里劳作。
李金辉坐在田埂上静静的喝着小孙女泡的茶,他终归是心疼李宁池的。
要是放在十年前,甭管是不是小子闺女通通给我下地干活,可是随着家里这些孙儿都大了些能干的很,便对家中的孙女们爱护了起来,家中女儿肯定更让人稀罕。
之前是因为生活所迫,这些个半大小子在家里只是空耗粮食,真的要下地干苦活,可能还得几年。
那时家里老少不全上场虽说生活过得去,但总归不如意。
如今,家里有条件,自然是要富养女儿,他心里每每琢磨着,不求闺中佳女怎么也得是个小家碧玉。
可是每次在村里看见李宁池追着人家小子跑,他的嘴就直抽抽,前几次更是点了点王莲英,这整的李宁池更是被拘在家中出不去了。
等到了秋收,便在田里穿来穿去。
怕小姑娘晒黑,李金辉便将她招呼到树底下喝茶。
可这却让李宁池很不乐意,本就在家中关着出不来,好不容易放出来了,却玩的不尽兴。
心中想着哥哥得什么时候回来,恐怕只有李宁安回来时,她才能够放开了性子,随意的说些什么。
不像李宁邦张口闭口就是男女大防、荣辱廉耻,满口的知乎者也。
早些年哥哥忙着读书没空管二哥,现在二哥俨然就是个书呆子,一点都不好玩,等大哥回来一定要向他控告一番。
村里乡里乡亲都知道李宁安去武昌考乡试了,遇见许氏时总要和她说上两句好话,更是频频有人说她要当举人奶奶了
可许氏心中却有些替李宁安担心,等到八月十五这日,更是想小孙子想的不行,先前还差使李明河去武昌打听打听消息,要不是老爷子喝止了,怕老太太要一波一波的让人前去。
这是李宁安第一回去考乡试,许氏肯定是希望他能考出一个好结果。
不过乡试毕竟不同于院试府试,考上好几回照样也考不中的士子大有人在。
自家小孙子还年轻,即使是考不中也没什么。
每次说到这,他就要拿李明智举个例子,这直接整的李金辉满头黑线。
说来是真奇怪,李明智今年本来想与李宁安同科应试。
可是被别人一说与自己侄子同时应试,若侄子高中,你若仍然落第,岂不沦为湖广笑柄?
这直接让李明智有些破防了,随即便想到了北宋章惇,他在嘉佑二年进京参加科举考试,进士及第,可是他的族侄章衡考中状元,章惇耻于章衡之下,拒不受敕,回家去了。
他自然不能和章惇相比,人家那是高中不敕,他是中不中可能都在两可之间。
他若是再次不中,岂不是更丢人?
李宁安了解一番后只能叹息一声,自己这位十叔文采斐然,不说才高八斗,但若沉下心来,应考肯定是有机会的。
主要还是心理受了创伤,前几次屡试不第,便没了心气儿。
何人劝导,恐怕都不好使,自己肯定不能压一科,便只能听之任之。
许氏来田上送饭,她算着日子,李宁安已经发榜,就是不知考没考中。
她记得当年李金檐当年考举人便是如此,放榜之后过几日他就从武昌府赶回了家。
若是考中的话,还有鹿鸣宴等诸事要参加,恐怕要耽搁节日,但若是考不中的话,再留在武昌肯定没什么意思,多半今天可能就回来。
将饭送到田上,她的心是一刻都静不下来。
“老婆子,老婆子……”
李金辉直叫的她心里发烦,“干什么?爱吃不吃,不吃下次你给我做。”
看了眼孙女,李宁池冲他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奶奶今日怎么这么烦躁。
李金檐摸了摸烟杆,他只是想说光提个粥桶上来,不拿些碗总不能所有人一人一下拿着个大木勺哙着喝吧!
而此时,今科乡试的结果传至了湖广各府。
新任常德刘知府正在府衙看着公文,每次到了秋收的日子可谓是轻松不少,不管何事都得放在秋收之后。
他今年刚到常德任知府,常德依山傍水,赋税农事自然是不用愁的,只是这文教之事却让他很是发愁,所以对武昌乡试的动静很是关注。
“府尊,今科湖广乡试的桂榜出了。”
刘知府闻言面色严肃了几分:“本府士子考得如何?”
“想让老爷知晓,本府桃源县的士子李宁安被王翰林点了头名解元,还有府学……”
刘知府这才站起身,细细看了一番,刚一听解元出自常德,其余的名字便记不下了。
当即道:“没想到这科解元竟是我常德士子,真乃是我本府文教勃勃向上的态势,你派人去李家恭贺一番,另外将解元牌坊注意的事宜安排好。”
解元三年才出一个,李宁安虽非刘知府点的童生,乃是前一任戴知府选中的士子。
但无论如何,眼下他才是常德知府,府中士子中了解元,可是他关心文教的结果,再怎么说都是在他的任内发生的,肯定要在他的政绩上添上一笔。
消息传到桃源县衙,陆知县也很是高兴,他对李宁安的文章仍有印象。
当时更是点拨了李宁安几句,却不想此子竟这般厉害,竟然连考连捷,不过数年竟然考中了湖广乡试解元。
本就为前次三年任满调任之事有些懊恼,当时想着怎么也能上调个同知,可哪知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位置,只能自认倒霉。
在桃源县连任同样很不错,可谁知,今年桃源县出了个解元,看来今年升迁是没跑了,再不济要给选调个知州或者给他换个大县任知县。
当下,陆言派人到了三河村去报消息,一路上走走停停,吹吹打打显得好不热闹。
报喜人沿着衙门更是首先在城里逛了一圈,县城里的百姓是议论纷纷。
马上秋收就临近尾声,眼看没什么事儿,便想着凑热闹去讨几个喜钱。
眼见这队伍一路往前,到了三河村口,有熟悉的百姓并惊呼道:“先前这地儿同样有个举人牌坊,好像是位李老爷。”
说的可能是当年的李金檐,这人算是个老人了。
这一路吹吹打打的,正在田里同样忙活的许鹏昌早被惊动了,他家田地便在村口,“不知诸位为何而来?”
“李宁安,李老爷可是咱三河村的?”
前次李宁安考中秀才自然是有人来报喜。
许鹏昌发觉报喜人对李宁安的称呼改成了老爷,不由喜道:“莫非是宁安考中举人了?”
报喜人笑道:“确是如此,赶紧领着我去给他家人报喜吧!”
许鹏昌倒是知晓李家人如今都在田上忙活,便领着众人前去,远远的就看到李金辉,大声贺喜:“一早就听到屋檐上的喜鹊今日叫个不停,原来是你家孙儿中举人了。”
李金辉愣时睁大眼睛:“宁安中了?”
“恭喜你家李老爷,高中湖广乡试头名解元!”
一圈看热闹的村民不由得惊叹起来,考中举人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居然还是整个湖广的头名。
“李家这下又发达了!”
“解元,我记得宁安还不及弱冠吧!”
报录人上门之后,众乡亲们还有府、县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拜会。
因李宁安不在家,这些人只留下了贺礼,等李宁安从武昌归来后亲自上门拜访。
李金辉虽然高兴,但并不是显得很慌乱,吩咐人拿了喜钱,分与众人,围拢在一圈的乡民百姓这是高声恭贺,一时间许氏喜不自胜。
可是发了半天,眼看铜钱不够,赶忙叫村里熟识的人去换,许鹏昌更是自己掏了些钱,抛洒于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