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内的号舍一律由南向北排列,长短不一,长列约有百余间,短列不低于六十余间。
完全相当于是一个个独立的小巷子,巷口门头上写有某某字号,其中还备有号灯和水缸,这是方便考生晚上走路上茅厕,不过这水却不是用来喝的。
只见号房内长十尺、宽八尺,比当初考院试的号房大一些,起码可以躺直身体了。
里面却只有一桌板、以及可以当凳子坐的床板、一个烛台。
八月初九为第一场,试以《论语》一文、《中庸》一文或《大学》一文、《孟子》一文,五言八韵诗一首,经义四首,初场的3道四书题每道都要写200字以上,4道经义题则需要写300字以上。
待全部士子入了场,号板敲响之后,考试便正式开始了。
乡试的第一场,时间上可谓是争分夺秒。
可以说,贡院的规矩是一年比一年严,可这仍抵不住士子对于科考高中的进取心。
李宁安打开试卷,开始看自己手中的考题。
乡试第一场试四书义三道,五经义四道,一共七道题,对于绝大多数考生来说,这七道题已经决定了他们是否能够考中。
换言之历届乡试一贯最重视头场,虽说朝廷再三强调三场并重,但考官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数千份考卷一日阅览完,肯定是看头场考卷时的精力最为旺盛,后两场的名次判定基于第一场来考虑。
四书题的第一道,题为“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此句出自《论语·里仁》,孔子说,不仁的人不可以长久居于穷困中,也不可以长久地居于安乐中。有仁德的人安于人,聪明人利用仁。
因考乡试的缘故,李宁安思考的略微久了些,但他知道考场内时间紧张,思考得差不多了,于是提笔准备写。
李宁安呼出口气,开始磨墨,他发现磨墨时可以静心,平稳下情绪。
砚台被磨得差不多了,他开始提笔答题。
此时李宁安周围,大多数考生已经答了有一会儿了。
太阳越升越高,日光正不断的炙烤着大地。
空气中渐渐传来了饭菜的香味,李宁安恍若未觉,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他将单衣胸前的领子拉大,上面垫了块毛巾。
一方面可以散散热,另一方面是防止汗水滴落在考卷上,这要是真的污了考卷,那你就坐在号舍里面自个哭吧!
仿佛已经不知炎热,他趁着此时答题非常顺畅,准备一鼓作气将这篇四书文给写完。
直到过了午时,看了看日晷快未时他才暂时停了笔,拿起兵士早就放在一旁的两个蒸饼。
蒸饼就是馒头,果然乡试这种大考就是不一样。
府衙更是不敢在吃食上掺假,在座的的那位不是秀才生员,若是那个脾性急的跑去哭庙,事情过后别人哭不哭他不知道,但是管理此事的官吏一定会吃瓜落。
无非就是几文钱,考场上来钱的路子多了,倒是不至于为了这个两边不讨好。
靠近他号舍的衙役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神色略显讶异。
正值夏季,蒸饼放了有一会不过尚存些余温,李宁安先将考卷规整好,然后拿起蒸饼配着竹筒里清水吃下去。
随后起身在号舍里简单走动几下,轻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保持些清醒。
大约休息了一刻钟,他便接着作答,这一写就到黄昏时分,前胸后背的衣衫已经汗湿透了。
他把考卷妥帖放好,然后拉起号舍墙上的铃,告诉看守的衙役他需要上茅房。
回来后,李宁安又看了打量了下第一场的整体题量,发现他今天一天,仅仅只答完了整个题量的一半,明日做完,后日加以誊写,时间还是紧的很。
他将自己作答检查一番,大致没什么错漏,然后收到了晚饭,照旧分发了两个蒸饼。
眼看天色快黑了的时候,他要了些清水,然后简单用掖在胸前的毛巾沾点水擦洗了一下脸上还有脖子的部位。
没有晚上熬油作答的习惯。
从考篮中重新拿了一件单衣,躺在窄窄的木板上,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天还未亮,李宁安就醒了,他起床简单洗漱,然后小解,看着厕号旁面色青黑的士子,不知道他能不能撑下后面的两天。
回来在号舍里活动身体,天边泛明时,兵士又送来了两个蒸饼。
贡院里一般不提供米汤之类的,那兵丁可能是要换班,临走前还看了李宁安一眼。
这个士子很是奇怪,别的考生再怎样都会有些精神不济,哪里像他?
此刻大部分的考生这个时候才刚醒,不乏一些人起不来,昨夜不少人熬油作答。
再加上很多考生进入贡院第一天,都会稍显紧张兴奋,晚上睡不着,索性就燃烛写题。
先前李明溪在外面打听了很久,回来时还让李宁安调整好状态,在贡院里要放松,很是担心他失眠眼花。
昨日作答的死书题中,《论语》中的篇章李宁安早就已经熟到不能再熟了。
想必考场上其余士子同样如此,只是能否在有限的时间内发挥出最佳水准,便是从秀才跃升成举人的关键所在。
子曰:“仁者,其言也讱。”
孔子说,仁人,他的言语显得谨慎。
李宁安读考题时,心中已经有了些许思虑。
相对而言,考场上与平常别无二致,与他平时写文章练习并无太大区别,沉浸考题他便心无旁骛作答起来。
“圣人言语的前提在于司马牛多言且浮躁,夫子因材施教,针对其优缺之处......”
李宁安写文章的速度已逐渐快了出来,写起来是愈发的顺手。
他这篇四书文以言语依照人具体的性格展开,洋洋洒洒写了三百字。
写完之后李宁安检查了一遍,还好是稿纸,差点就写冒了,现在他只觉想表达的意思都写在文章之中。
他对于自己策论方面的应答是很有信心的,没有过多犹豫,将稿纸上的文章率先誊写在了考卷上。
李宁安来时认真拜读过王乾和曹贺的文章,只不过到了乡试这种大考上,若是简单顺着主考官的想法写文章,总归是差点意思。
李宁安平日是怎么写的,考场中便也这样去写,在一些细节上加入对考官想法的思量。
这样作出来的文章文辞方面虽不能说华丽,但却显得朴实无华。
经历了府学经年的磨练,文章功底是越来越厚。
看着自己的策论,李宁安不经意间翘起来嘴角,只想说还有谁,不过不能飘,但求诗赋题意不拐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