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时候黎敬浩就感觉好多了。
哪知走着走着,腿软的差点跪倒在地上。
赵琪开始放肆嘲笑黎敬浩。
回去的路上,行走在川流而过的长江支流河畔,迎着江风,倒是舒服的紧。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府城。
“下山之后去书肆逛一逛怎样?”李宁安问着韩启。
“正好我想去买些纸张。”韩启答道,“过几日便要回书院了,想着带些纸回去。”
李宁安随口提道:“听说府城书肆中来了本《关尹子》,有没有兴趣买一本。”
双手环着头,韩启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
“书肆中的书籍我早就在书院时阅尽了,此书前番来岁考时便听闻过,书院藏书楼二楼有三本名家批注之作,你要想看,到时写信对照一下。”
这直接给李宁安狠狠的羡慕住了,背靠岳麓书院这种文学圣地读书资源真是狠狠的来呀!
要不是师父去京城,他真的很想求一份荐书拜访一番。
心中想着,不知道自己传去的信件师父收到没?
老张走时就说过会写信回来,好不容易前几日到了,李宁安把最近自己的学习近况说了一通,重点就是向师父求字。
已经考中秀才这么久,有名无字出去交流时,总归不是个事儿。
府学中是有给学生提供纸张,但供应并不是无限制的。
对于李宁安这种一天至少一篇时文加诗赋的生员来说,府学的供应是远远不够的,更别说还要经常抬笔练字。
甭说他了,大部分的秀才都是不够用的。
李宁安先前用过的纸张都用草绳扎好了,他和黎敬浩两个人一块儿都有些搬不动。
要是搁以前有收废纸的早就卖了,不过这些用过的纸张却是好东西。
黎敬浩这家伙不知道是缺钱用,还是真的有些头脑。
在府城一些文会中,到处宣传两人的文章,城中有些家中子弟读书的文人、商贾不时的就会求取几张。
白拿他们也不好意思,往往都会给些钱财,虽说两人都不出名,但好歹都是秀才功名。
李宁安更是廪生,怎么说还是不愁卖的,这么一通下来,倒是赚了不少。
别看黎敬浩嘴上说着穷,小荷包里还真不知道藏了多少银两。
黎敬浩在院试中发挥不佳,因而入府学时,他是以附学生的名义就读的。
雍朝刚开始重建府州县学时,官学之中只有廪膳生,之后便出现了增广生。
因朝廷早期人才的缺失,增广生往往不够,所以一开始是没有定额的。
现在好很多,便有了定额限制,像常德府学的增广生名额与廪生人数是一样的。
而附学生则是根据前朝惯例随后增加的,府州县学中,以附学生的数量最多。
黎敬浩并没有对附学生的这一身份感到在意,毕竟对他来说,身份只是起点。
科考的重点是拿到参加乡试的名额,他读书奋进只为了那一个机会,若是能得到廪膳生的名额肯定会更好。
俩人虽说要去书肆,但得先回府学一趟把累瘫了的黎敬浩送回去。
主要是李宁安一个人抱不动了,俩人给他架着往宿舍去。
这家伙走了一天山路,还好没有脚臭,脱了鞋袜脚底更是磨了数个血泡,让李宁定寻木盆打了些温水给他擦洗一番,被子一扯,便混沌的睡了。
黎敬浩脑袋一挨床,睡得很沉,往常没有鼾声,睡稳后竟不自觉的打起了鼾。
真不知道他那块用理石坐在枕头,怎么做到一触就睡的。
问了赵琪一下去不去书肆,他是连连摇头,今天同样把他累的够呛。
人都送回来后,俩人便去了城里的书肆。
常德府城中的景象两人早已熟得不能再熟,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两人随后便一起溜达了起来。
这一次李宁安决定多买些几刀纸,墨锭同样要多买了几枚。
乡试还有一段时日,但每日的练习不会停,纸张消耗一定很大。
这次好不容易和韩启一块儿来,两人买的多些,掌柜的会有些优惠。
“店中最近可进了什么新书?”
李宁安一问,伙计看是熟人还问起新书,便热情地迎了上来。
李宁安回到宿舍后,便将穿了一天的秀才襕衫脱了下来,从山上爬上爬下沾了一身的土,脱下来抖了一下可把他弄得够呛。
没穿秀才襕衫,但伙计好歹是吃这碗饭的,附近的秀才举人都混了个脸熟。
听着伙计的答话,李宁安随手翻动了几本时文集。
只是大多日期都有些陈旧。
“前几日,掌柜的特地从苏州选取了几本名家注释的书册。”伙计介绍道,“最为有名的就是《关尹子》了。”
关尹子,先秦天下十豪之一,周朝大夫。
是先秦诸子百家重要道家流派道教楼观派祖师、文史派祖师,与老子同时期着名的哲学家。
这本书一般人不敢下笔做注释,但真的有人敢在上面书写人言,那一定是有一定的水准。
从他来到常德府,李宁安便眼馋的紧,府学中自然有原文,可是名家注释给予的理解和参考却大不相同。
别地的书籍到常德府需耗费许多时日,江南的书肆种类是最丰富的。
可惜的是,那里书院更多,不论是官学还是私学都在市面上疯抢。
名家所着自然是通通收入囊中,虽说这些书院将书册置于高楼保护很好,但却严重限制了书籍内容的流通,往往很多名着到最后竟然都成了孤本。
寻常藏楼都是木质结构,往往一次走水便让先辈的心血尽失,属实悲哀。
李宁安翻了几页,又把书递给韩启,韩启看过之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选好之后,上前付账时,韩启特地将李宁安买的十刀纸给付了账。
李宁安与韩启对了个眼神,转瞬就知道他想的是啥。
李宁安眼下手中的钱财确实有不少,这半年地里的租子大伯直接提前给了他。
钱财倒是不缺,不过他花钱很是克制。
主要大头都在买书买笔墨上,今日买书加纸墨更是与掌柜好好讲了讲价。
书肆的掌柜每次见到李宁安都很头疼,一般的文人骚客最忌讳满口银钱,往往都是一口价。
可是李宁安却总是压低他对读书人的心理预期。
看了眼新进店的徐公子,掌柜的才重新展开了笑颜。
这位公子可不像李宁安是个不吃亏的主,花钱是抠抠搜搜的,他花钱可是大方的很。
顿时,脸上堆满了笑,亲自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