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题还未出示,李宁安先将姓名籍贯在考卷上写出来。
看着手里的考卷和稿纸,真是不禁感叹县衙的人真的是会做生意。
本来朝廷规定考卷及笔墨等都有考生自备,可是后来经常有考生利用稿纸或考卷夹带,导致科举舞弊屡禁不止。
最后就由衙门准备试卷稿纸统一发放,可这也就给了官吏们私下敛财的机会。
在书肆中,一刀纸也不过寥寥20文钱,可县衙发放试卷收取的纸张钱却达到了30文。
要知道一刀纸有100张,县衙发的试卷稿纸不过数张,可这却还比其贵了十文,这事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对于此事,朝廷其实早有耳闻,不过想着借着这个由头算是给地方官吏的补贴钱,从未过问过。
李宁安还算好些,好歹家庭和睦能够吃饱穿暖。
可是对那些住在四处漏风的茅草屋中,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寒门士子来说,别说30文钱,就是几文钱也是掰成两半花,心疼的不得了。
这还仅仅是科举考试花销的一方面,像路费还有交给官府的报名费、茶水费等等,不知多少,完全就不是一个农家娃可以支应的起的。
若孩子争气倒还罢了,若是苦读十年却一事无成,怕是得把家给败了。
摇摇头李宁安不再多想,整场县试考试题目很固定,考试内容都局限在四书五经中。
可让人头疼的是四书五经内容何其之多,不仅要在其中寻找到考题的出处,还要有对试题的理解找到破题的思路。
这就关乎到书本文章段落的注释方面,若是有个好的老师,可能还能讨到一些名家大儒的各类观点,但这也只是利于考试的一个方面。
因为每个人对四书五经的理解都不同,由于县试是由桃源县知县陆言所出,那就不得不考虑这位知县大人在自己文章中对这道试题的观点。
这最后一个月都处在备考中,李宁安也没闲下来,李明礼寻找陆大人试卷的渠道到底是少一些,可是让他惊喜的是林秀才那里倒是有不少。
后来听林秀才一说才明白,他在县学进学,作为生员除了由本县教谕在塾内教学,知县大人有时也会造访县试讲些文章。
毕竟这些人都是秀才,一旦向前进了一步通过了乡试成了举人,甚至到了金銮殿成了进士,只要是从本县出去的,而且经过他的教导,这层关系不管怎么样都是无法敲断的。
关系密切起来也算有了政治盟友,即使没有向前更进一步,总的来说也是不亏,这些秀才基本上都成了本县的士绅阶层。
或许单独来算都没什么,可是若是让他们在自己的村子或镇上影响力还是很大的,这非常有利于陆言对桃源县的管理,只是出面讲讲题,何乐而不为呢?
不然一县的父母官是不会闲的去县学里去教书的。
最后的一段时间,李宁安是使劲了解陆言的文章,像县试和府试的文章倒是寻不到了,不过院试、乡试、会试的文章,都寻了过来,还有他平时所作的都是一一背读了下来。
县试的这几场考试要考帖经、墨义和策问,若是过了第一场,在第二场覆试上会加上一道诗赋。
关了龙门只听一声锣响,府兵领着几个衙役开始巡场。
三声锣响考试开始,考场之上寂静无声,衙役领着题牌出示给考生。
李宁安这一排号舍还算较长,衙役走了半天才到他这儿。
第一题是“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这是道帖经题,相当于填空题,考察的是考生对四书五经的背读能力。
这种题不止一道,若是连这种题都无法作答出来,那么科举考试对他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
一看到题李宁安就放下心来,此句出自《论语·公冶篇》。
稍作耽搁李宁安就将帖经题写完了,本以为没用多长时间,可是一听衙役报时就有点傻眼,自己从题板上抄了100多道帖经题,依照着记忆力强的原因自以为还写的挺快,哪曾想竟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考试时间是在辰时开始到酉时收卷,虽说李宁安寅时就到了,可光入场检查和唱保就花了一个时辰。
自己光写帖经就用了两个时辰,剩下的四个时辰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完题。
写了半天李宁安有些冷的不行,往火炉边靠了靠准备喝些水再接着作答,从考篮中摸出个馒头放在火上烤了烤就着水就吃了起来。
还没吃两口,斜对面的号房里的考生突然叫嚷起来,“望县尊大人施恩,小人无意之过。”
站在他号房旁边的衙役面色铁青,大声怒喝,“大胆,你竟然在此扰乱考试秩序。”
听闻动静的县主簿皱着眉头走了过来,显然他是不想来的,又不是因为离得近怕引人非议,打死他都不想在考场上与考生纠缠不清。
可谁知那人却不听衙役管束,看见主簿到来仍然叫嚷着,“大人,小人惭愧,作答时不禁失手将墨汁浸在了考卷上,不知能否重新赐给小人考卷。”
李宁安一听是因此事这人就开始在考场叫嚷,不禁感叹此人的下场一定很可怜。
果然,主簿大人得知是因此事神色微怔,之后就仰着下巴沉声说道:“呵!你进入考场之前难道不知道规矩?弄污了试卷那就明年再考,你现在问我,是让我视规矩于无物吗?还是想让我为你的低级错误买单?”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怎的就带起了哭腔,直接听的人厌烦。
发觉哭声越来越大,旁边的衙役急忙出声吼道:“竟再次公然扰乱考场秩序,若再如此直接将你清出考场。”
杵在旁的主簿没有提出异议,衙役直接以混乱考场的罪名将他逐出了考场。
那人崩溃大哭,李宁安只能叹了口气,污染考卷只能自认倒霉待到明年再考。
像这种请求,除非知县大人开口,否则根本就没有人敢擅自给他重新发放考卷。
而且即使给了他考卷,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重新撰写。
现在被以混乱考场的罪名逐出去,怕是最后得判个三年禁考岂不是白白耽误这么长时间。
调整了半天才心无旁骛的重新开始作答,先前的题倒还好主要考记忆力,可是接下来的策问时文就令他好半天头疼。
赶紧将墨义题写完,明年就开始破题两篇四书文。
这题是耗费最长的,虽说两篇时文只需一篇700字可是难就难在思绪有些施展不开。
蘸了下墨,好好构思了一番才动笔写下,“人们对于自己的身体,无所不爱。正因如此兼所爱,则兼所养也。不能只………”
这题出自《孟子》属实让他思索了半天,将所有作答在稿纸上认真揣摩半天,看了一下时间发现还算宽裕,歇了歇并将所作时文抄写到了考卷上。
抄写完后待墨迹稍干些,李宁安放下了心来靠在火炉边暖和了一阵。
炭火烧这么久,还是因为中途他将衙役唤过来加了次炭,这不免又交了一次炭火钱。
还算是李明溪这几天打听的有点效果,虽说他没考过县试,但了解一番后也是知道进了考场或许也要用些钱财。
所以提前塞了50文给李宁安,本来还以为用不上了,可谁知这火盆还未到晌午就熄了,这给他冻够呛只得交了30文钱要了几块炭,让他心疼半天。
看了眼天色,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刚才有些太过专注,现在不仅手疼眼睛还有点花。
还未等他准备听衙役报时就听龙门嗡的一声开了,此时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有考生交上考卷,放头牌出去了。
李宁安也不想拖的太晚,想着交卷赶紧出去,麻利的将考卷平整好,然后将所有物品都归置到考篮中。
在号房里窝了一天,刚起身才发现炕边还是冰凉根本就没有坐热,腰都没挺直,酸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