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景知道东方晟对武林大会没有任何兴趣，所以等再次见到他时，感到十分意外。
“我还以为你回齐国了。”李弘景说，“真没想到齐国现在如此安定，皇帝不在都能运转这么多天。”
“要是我一走齐国就大乱，那还要大臣干什么？”东方晟摇头，“更何况，明显这里的事情要更有趣一点。”
“对唐聿修感兴趣？”她问。
“准确来说，是对梁国感兴趣。”东方晟看着远处路过的行人，短短几天过后，那天见过的武林通缉几乎人手一份，所有人都在议论关于唐湛的事情，就连之前大司农一事都无人关心了。
“没想到你也会有这样的好奇心。”李弘景踱步走到城墙前，就算在这里也贴着一张唐湛的画像，这张画像虽然能看得出是唐湛，不过将他画的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好人。
——不过，谁又会觉得唐湛是好人？
“谁都喜欢看热闹，更何况这可是涉及梁国的热闹。”东方晟语气低沉几分，“要说其他国家的事情，我或许还不会这么上心。可自从靖嘉关之战后，整个梁国的局势，可就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他停顿了片刻，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预留给李弘景回话的时间，很久后，才开口问。
“你是梁国人。”
他的语气很笃定，没有任何疑惑的余地。
这是个危险的话题，在来之前东方晟就已经想过很多次，到现在为止，他更不清楚先帝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允许帝师让一个梁国人成为齐国的太子伴读？皇宫机密众多，稍有不慎就会全盘皆输。
可竟然到现在都一直相安无事，唯一出的问题竟然在他的感情上。
他看着李弘景，等着一个回答。他本以为李弘景会顾左右而言他，或者给出让他难以置信的理由，却没想到又是那副莫名其妙的眼神。
“明澹月三年前就知道的事情，你竟然现在才看出来？”
东方晟第一次这么想将明澹月还有眼前的心上人一起拖出去打……
“所以她到底还知道什么？”东方晟感觉一个人在这边瞻前顾后忧心忡忡的自己此刻看起来简直像是大傻子，他语气有些按捺不住，但李弘景只是平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东方晟，从一开始帝师就明确说明了我不是齐国人，以及她当时说过，‘齐天赐暂时会在齐国学习，先帝说可以让她与太子作个伴’。没有人想要骗你，也没有人想要什么齐国机密。”
“而且，齐国机密还用不着这种方式。”
“怎么总感觉你这话有些看不起我？”
“被看穿了吗？”
“……”
这个人总是很奇怪，东方晟想，明明看上去一点都不靠谱，可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几句话，他心中一直压抑的担忧、焦虑、杀意全都烟消云散。齐天赐从不撒谎，至少在这些事上。
“那么你此次来武林大会，是打算做点什么？”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通缉，“插手唐家的浑水？”
“不不不，我和你一样，都只是来看热闹的。”李弘景摇头，她后退两步，一眼看向隐藏在远处云雾中的山峰。
“真正唱戏的人，马上就要登场了。”
★
崔来明一点也不想和唐聿修有什么关系，可他还是不得不在这种时候向李弘渊告假，在他将折子递上去时，李弘渊看都没看一眼，就笑眯眯地问。
“右相也是准备去参加武林大会？”
也？
他恭敬行礼：“臣有远方亲戚要参加此次武林大会，作为晚辈，臣想去长长见识。”
“参加武林大会的亲戚？那确实够远的。”李弘渊随意在折子上画了两笔，“你倒是幸运的，要是再多走一个，朕的班子估计都要运转不起来了。”
“还有其他大臣要前往江林郡吗？”崔来明有些意外，“若是同路，臣或许能和那人同行。”
“晚了，郁丞三天前就走了。”李弘渊将折子递给他，重新翻看起奏折，“不过他也是有意思，都跑了那么久，还要为个武林大会专门回来再提一次。难不成怕朕将他拎回来？真是有意思。”
早在数月前，崔来明就认定郁丞已经跑路到了姜国，可现在听李弘渊这样说，又像是完全不知道四方骑的样子……不过李弘渊的话崔来明大部分时候连语气都不会信，他没有多问，行礼后就退下了。
郁丞也要去江林郡的话，他又是为了什么去？崔来明想不出武林大会上有什么郁丞需要的东西。
更何况，郁丞这几个月都是一副到处乱走的模样，现在目标明确地到江林郡，要不是郁丞的目的地本来就是江林郡，要不就是唐聿修的邀请。
崔来明可太清楚唐聿修在想什么了，自从发现左丘玄的存在后，唐聿修连李弘渊的事情都不怎么上心。
他一直觉得唐聿修这种人都有点问题，明明是隐藏在暗处的操盘手，却渴望关注与赞美。
尤其是在发现有人算计时，像他肯定是立刻不惜一切代价斩草除根，可唐聿修就迫不及待地想找到那个人，甚至为此感到兴奋。
唐聿修迟早把自己玩死，不幸的是，崔来明在出发前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可惜他与唐聿修的合作次数实在是有点多，这种时候若是拒绝，保不齐唐聿修就要将他也抖出来——换成崔来明也会这样做，他们这种败类，彼此间可太明白对方是怎么想的。
既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张旗鼓地自掘坟墓，那他就去看看吧。看看这一出声势浩大又荒唐的大戏，会以怎样的方式落下帷幕。
在崔来明的马车离开京城时，他并没有注意到，同一天一个叫颜彦谦的、无人关心的广闾坊下人，也在那天请辞，踏上了前往江林郡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