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哥听见姚瑾年的话,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许久,他叹息般的说:“我这几年啊,也过得很好。”
如果忽略福哥那语气中的沉重,楚瑶相信这位老人会过得很好。
姚瑾年也不会相信。
但他这会儿没有多问,他知道他们两人都需要时间来平复,平复心中的伤痛。
“阿年,我一会儿做你最喜欢吃的包子,你放心,味道肯定好极了。”
“好。”姚瑾年眼含热泪的答应了。
这些年,福哥也不好过。
姚瑾年依稀记得,福哥当年跟在他和哥哥后面鲜衣怒马,灶台上的事情可谓是一窍不通,现在福哥要去做他们记忆中的包子了。
福哥颤颤巍巍的在厨房中取出面盆、面粉和水,熟练的和起面来,和好面后,把面放在热的地方等着发酵。
等面发酵的过程中,福哥把家中还有的东西交给了姚瑾年,包括地契、还有一些珍贵的古董。
姚瑾年想要拒绝,但被福哥一瞪,他只好乖乖的收下了东西,福哥这才重新露出了笑容。
“阿年,有些东西,我并没有保存很好,就只有剩下这么多了。”
“福哥,这些都是身外之外,你当初为了保护这些东西,肯定没少受苦。”
福哥摆了摆手,明显不想多说,但姚瑾年知道一个老人在那至暗的几年,为了这些东西受了多少罪。
他抬起头,不让眼中的泪流出来。
面粉发酵好之后,福哥开始准备包包子,姚瑾年也赶紧上前帮忙,并说:“福哥,我来帮你吧,我还记得当初马婶做的包子最好吃了。”
“是啊,每当马婶做的包子,是我们吃的最多。”
说起马婶包的包子,那可谓是一绝,小时候是经常出现在餐桌上的,他们一家不管是谁,都十分喜欢。
两人一边做着手中的活计,一边回忆着往昔。
楚瑶见状也悄悄的出门买一些小菜,把空间留给两位老人。
“阿年,这包包子还是自从你们离开津市,老爷他们失联之后,我才找马婶学习的,就想着有朝一日你们回来了,能再吃到回忆中的味道。”说到这里,福哥已经泣不成声了。
姚瑾年知道,福哥学会了包包子,但姚家的人,再也没有一个人回来。
“今天,阿年,总算能吃到记忆中的包子了,我也不枉等这么多年了。”
福哥的速度很快,他一边诉说着回忆,一边手中不停,包子一个个的从他的手中成型, 又开出了花,等到了归人品尝。
“小姑娘,快来尝尝我做的包子。”福哥热情的招呼着楚瑶。
“好嘞,谢谢福叔。”
三人坐在小炕桌上,吃着包子聊着天,大多都是福哥和年叔在聊天,楚瑶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这一顿包子,吃了大半个下午。
“阿年,你要出去走走吗?”
“去吧,逛一逛也好。”
三人收拾了一番之后,就出门了,当然,楚瑶还带上了相机。
走过记忆中熟悉的街道,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街道还是记忆中的街道,那熟悉的人却已经只有身边一人。
姚瑾年心中思绪和思念翻飞,脚步也渐渐的慢下来了。
身旁的福哥,也慢慢的和姚瑾年同步,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他知道他心中的苦。
这些年,走了的人还好,留下的他们是最难过,也是最后记得他们的人了。
姚瑾年慢慢的不动了,福哥和楚瑶也停了下来。
“大少爷、小少爷,快跑,老爷派人来抓我们了。”
“什么,爹怎么还抓着这件事不放啊?”
“老幺,不要说话,快跑,被爹爹派来的人抓住就惨了。”
姚瑾年看着街道,似乎还回响着大哥让他快跑的声音,但仔细看去,那里压根就没有人。
福哥看着眼前的街道,也想起了那次他们闯了祸之后,被老爷派来的人最后给追到了,回去还被罚跪了。
记忆回笼,徒留一地悲凉。
“福哥,我们回去吧。”姚瑾年的声音响起。
“好,我们回去吧。”
不管是在家中还是外面的街道,都是旧人不在,新人泪两行。
晚上,楚瑶单独在一间厢房里休息,姚瑾年和福哥两人住一间厢房,他们打算秉烛夜谈,好以此来弥补那逝去的十几年时光。
“福哥,你是不是当初为了等我们,没有结婚生子,就自己一人这么孑然一身?”
“阿年,其实我是成婚了的,你弟妹你也认识,就是马婶的女儿。”福哥想起自己的妻子笑容多了起来。
“原来是小翠啊,没想到福哥你竟然和小翠在一起了,我还以为当初你俩无意来着,我和大哥还打算当初撮合你们来着,看来,这缘分天注定。”
“是啊,缘分天注定。”
“后来,世道乱了,我们也不敢去别的地方,带着钱财去了乡下,在乡下,我们互相扶持,日子过得还可以。”
“小翠有孕后,我们感觉日子过得更有盼头了,但谁能想到,小翠生产的时候,有一群鬼子来了,我们及时躲避,但没有医生更没有接生婆,孩子在娘肚子里憋久了,生下来就没气了。”
“小翠她看到孩子走了,她也抛下了我一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建国后,我离开了那个伤心地,想着回这里来看看,看你们回来了没?”
“福哥,对不起。”姚瑾年喃喃的说道。
“阿年,说什么对不起,唯一对不起我们的是这个世道,我们那个时候啊,太苦了,有今天没明天的。
后来,我也想开了,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守着房子,等你们回来,能等到你们就是我赚了,等不到,到了地下我再和你们团聚。
没想到老天,还是善待我的,阿年,以后,你有空了就常回来看看,我到了地下也好跟老爷他们交待。”
“福哥,你放心,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我们哥俩就在这里待着,我陪着你,你陪着我。”
“好,这样也好,我们哥俩到时候一起去见老爷他们。”福哥的声音渐渐的小了。
“福哥,谢谢你这么多年,还等着我们回来。”
姚瑾年没有等到福哥的回答,他知道福哥的心愿已了,他走了,终于放下心来,专心的陪自己的小翠和孩子了。
姚瑾年压抑着自己的哭声,炕桌旁坐着已经没有呼吸的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