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澜疏来时,叶絮之刚开始写不久。
他一眼就看出了叶絮之情绪不太对,所以走到叶絮之身旁看了一眼桌上的字。
知晓这是般若波罗蜜心经,魏澜疏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站于一旁替叶絮之磨墨。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最后一句、最后一字落下,叶絮之慢慢放下毛笔,这才察觉手腕有些酸、有些无力。
魏澜疏拉过她的右手,轻轻替她揉着。
魏澜疏:“心情不好?”
叶絮之低声说道:“嗯,心烦。不过现在好多了。
你怎么来了?”
魏澜疏手法娴熟,一下一下的替叶絮之按摩着手腕和手指。
魏澜疏扫了一眼满满两张纸的般若波罗蜜心经,开口道:
“以后心情不好,可以告诉我,带你去骑马。
不必这般折磨自己。”
叶絮之心想:与你一起骑马没准也是折磨我自己。
魏澜疏:“我记得你还有问题要问我,问吧。”
叶絮之也没想到他居然是为了这个。
叶絮之:“你走后我便后悔了,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
还好没问出口,如今不问了。”
说到底,魏澜疏终究是成国公府的世子。
她不能让他牵扯太多朝堂纷争之事,尤其是太子和皇后之间的事。
于成国公府无益,于他无益。
魏澜疏:“婳婳是担心我?想着我是成国公府世子,所以不想让我牵涉其中?”
被他猜着了,叶絮之便没说话。
随后魏澜疏继续开口道:
“我记得婳婳要问我的是关于谏院的事。
让我猜一猜,婳婳是想让叶二公子进谏院,对吧?”
叶絮之没否认,直接点点头。
叶絮之:“你觉得可能性大吗?”
魏澜疏手中按摩的动作不停,叶絮之刚问出来魏澜疏几乎立马就接上:
“可能性不大。”
随后魏澜疏朝她解释起为何自己会说可能性不大。
谏院于祈朝可是直接能与天子争辩的存在。
若天子有错,谏议大夫可直接同天子提出,两方争论。
所争属实,天子自当同天下人认错,罪己;
所争不实,谏议大夫当自免官职同天子请罪。
这是开国天子赋予谏院的特有的权力,却也是谏院的一大掣肘。
正因如此,祈朝无论哪代帝王都十分忌惮谏院。
因为帝王的疑心,他们并不会选择将心腹之人安排进谏院。
按理说心腹之人最为忠心,该当此任。
可这是帝王,心腹之人固然忠心,可他知道的也最为之多。
若有朝一日有了反叛之心或是被人收买,那他将变成刺向帝王最锋利的一把剑。
帝王是不会这般冒险的。
到了齐武帝这,谏院内一部分人是先皇时期就在的,还有一部分是旁人举荐的。
这些人中有几位是如成国公这般的中立朝臣。
而且成国公魏长林是清河公主的丈夫。
清河公主和齐武帝以及太后的关系全祈朝皆知,所以成国公举荐的人齐武帝自然会放心的用。
还有就是如清远先生这般的学坛大家。
不过这类人举荐的人只占了极少数,因为想让他们举荐人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除非他们自己愿意。
比如清远先生,表面看着和蔼可亲,但是骨子里最为倔强。
若是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刀架在脖子上也绝不松口一点。
除了这些,齐武帝也曾自己安排了一人进谏院,那就是他自己的老师。
他从小到大的老师,齐武帝很听他的话,即便是后来继位做了皇上,对这位老师也是恭敬有加。
不过他的这位老师早在十一年前便逝世了,正是大皇子谋反案发生的半年前。
半年前?
说完这些,魏澜疏停下替叶絮之按摩的手,握着她。
魏澜疏:“单说叶家是太子党这件事,想进谏院,便无可能。”
这个叶絮之其实是知道的,只不过她不死心,还想再挣扎一下而已。
叶絮之整个人松懈下来,有些无力的趴在桌上。
右手此刻便任由魏澜疏把玩着。
叶絮之:“有些不死心……”
魏澜疏:“谏院虽然特别,但若要对抗白家,不一定选择谏院,婳婳为何执着于谏院呢?”
叶絮之想让叶承之进谏院为的可不单单是对抗白家,还有……
为了那位清风霁月、世人夸赞的,少年。
叶絮之:“理由后面再同你说吧,我再想想。”
一下子脑子里塞了两件麻烦事,叶絮之只觉得头都大了。
魏澜疏看着趴在桌子上心事重重的叶絮之,也学着她的姿势一起趴了下去,偏过头看向她。
魏澜疏:“别憋在心里,心中有事不妨同我说说?
没准我能给你出出主意。”
叶絮之觉得也可以,自己犹豫的事没准他能给建议:
“有件事,我心中有了想法。
若是做了,可能日后便无法回头了。
之后的我,会让人不喜,会让人害怕或反感,因为这是一个现在的“叶絮之”不可能会去做的事。
可我若不做,我就只能混入世俗,随波逐流。
心中犹如大石头压着,无法喘息。而这样的我,自己便是不喜的。
我很纠结,不知如何选择。”
魏澜疏此刻看着叶絮之,眼神明亮深沉,像一汪清泉,柔雅、清澈且明净。
浓黑的眉毛下,温柔的不像话。
魏澜疏嘴角噙着笑,脸朝叶絮之挪近几分。
魏澜疏:“若是不考虑以后,这件事做了是让你舒心?还是不做让你舒心?”
叶絮之:“不考虑以后的话……那自然是做了会让我舒心。”
魏澜疏捏着叶絮之的小脸,笑意温柔。
魏澜疏:“那便去做。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更何况,你的未来有我,你所担心的那些,我都不会让他们发生。
别想太多,想做便做,做不了我帮你做。”
叶絮之任由他捏着,静静地思虑了片刻。
随后直起身子。
叶絮之:“好,我知道了。”
魏澜疏也跟着坐直,有些无奈的笑笑:
“所以是真不打算告诉我婳婳想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