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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奇怪。你出来了这么久,江湖上——竟还没有你失踪的消息传出,不知宣也是怎么瞒过去的。休息的时候凌厉开口道。

坐在对面的邱广寒还以巧笑。管他是怎么瞒过去的——瞒过去了就好嘛。

他看看她。这次遇见以来她一直没有什么变化,不再那么阴晴不定。他心中渐渐放宽:什么时候叫卓燕好好看看,现在的你是个什么模样,他说不定就知难而退了。他笑着道。

你先不要担心我了,我倒是担心——你见苏姑娘的事。

为什么?

苏姑娘——是很关心你不错,但她那天那封信,却分明是有难言之隐,半点详情也没吐露。我担心她在天都会也是这样一个角色,你就算见到她,她也未必肯说什么。

我自能叫她说的。凌厉轻描淡写地道。

邱广寒凝视他。你这么肯定么?

凌厉没答,一一对搭起自己的手指,又一一分开了,算是一种小小的尴尬。

其实……她是很好的姑娘。邱广寒道。

好什么,她几乎就杀了你。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该比我更了解她,就连我都看得出来,她是全心全意……

那又怎么样!凌厉突地打断她。我也是全心全意地对你,可你不是照样嫁给了别人!

邱广寒略略一怔。对……对……可是,正因为我已经嫁了别人,你才更应……好好珍惜她才是。

凌厉不语。他当然猜不到他们现在所说的一切,只是他们以为的真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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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也!——他听见她嘶声大喊,不由一下转过身。银亮亮的月光下竟同时飞来一件银亮亮的东西,如此猝不及防地、如此疾劲精准地,击向他的胸口。便是这转身的一刹那,那飞刃噗地一声,没入他右胸。

邵宣也万万没有料到伴着这喊声而来的竟会是这样一种突袭,后退了两步,伸手去按创口,可剧痛已经袭上,他一个仰面,倒了下去。

宣也!苏扶风赶到了近前,慌忙扶起他身体。闻声赶来的诸多庄众立时将这地方围得水泄不通。“有刺客”的喊声不绝于耳。

宣也,邵大侠,你——你醒醒!苏扶风摇晃他的身体,他却双目紧闭,胸口的血迹渗透了衣衫。

为什么……为什么连他你都不放过!苏扶风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霍地站起身来。四周的火把阴影后,却找不见她心中明白的那个凶手。

几名庄众将邵宣也抬至附近偏厅,也有人上前请苏扶风暂避。

少夫人,庄中有刺客,赶快回屋避下。那人道。

瑜儿!远远赶来的是时珍。宣也呢?宣也人在哪里?显然她已听说邵宣也出了事。

他……苏扶风身体晃了晃。她是真的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应该选择怎么样。已有人禀报了邵宣也的所在,时珍便径向偏厅前去。

苏扶风半转过身,两名忠心的庄众犹自跟在她身边,欲护送她去屋里。她朝黑暗中凝视,却看不见半点痕迹。

脚步沉得要走不动。推开门时,大夫已替邵宣也诊过。

邵大侠万幸。那大夫道。心脉虽然稍损,但刀尖偏开寸许,不致丧命。待老夫以药力护住邵大侠心脉,再辅以磁石取出兵器,邵大侠该能消了性命之忧。

这名大夫,说是大夫,却其实是明月山庄的门客之一,多年来始终住在庄内,昔年学医,又遍读书籍,对这样的损伤颇有研究。

再给我好好去搜!时珍厉声向几个带队之人吩咐道。搜遍山庄,也要把刺客给我找出来!

呃——那大夫却似欲言又止。

戴大夫有话但说无妨。时珍焦急道。是否这施救仍是危险?

确有危险——但老夫有信心不会出错。只是——只是这伤口,却令老夫想到……

想到什么?

想到两年多前……老庄主所中之暗算……

什么?时珍失声。苏扶风心中也一惊,忍不住上前两步,俯身去看邵宣也胸口的兵刃。

竟果然是她的细叶刀。这细薄的刀刃,在几乎同一个地方,杀死过名噪江湖的“中原第一刀”邵准,而今俞瑞用的竟是同一种武器,同一种手法么?

她脸色变得煞白,嘴唇颤抖着,几乎说不出话,下意识去摸袖中——果然,她随身仅剩的两把细叶刀只剩下了一把,显然是被俞瑞适才强与她亲近时顺手拿走了一件。他想怎么样?想嫁祸于我么?他想叫我在明月山庄终于待不下去,然后不得不乖乖地离开,乖乖地去找他?

瑜儿!她才听见时珍在叫她。你在想什么!我问你方才究竟怎么一回事,宣也不是去叫你么?

嗯,是的。她低头,声音细微。

适才你与他在一起么?

苏扶风摇头。他——说先过来,我后来。

时珍看着她仍然没有来得及理整齐的衣衫与发际。但是却有人听见适才你叫了宣也一声,是么?

……是。我……想让他等等我,与我一起去。

你半点也没有看见刺客?

没有。

时珍皱着眉头,道,我们先出去,不要打搅了戴先生施救。

她走出门外,焦虑不安的表情仍然泄露了她心中的担忧。

邵大侠……应该不会有事的。苏扶风忍不住开口安慰她。

苏扶风——时珍口中吐出的这三个字令苏扶风悚然一惊,却只听她接着道——难道又来了明月山庄?时隔两年,难道她当真要将我们邵家赶尽杀绝么!

苏扶风只是站着,说不出半个字。

是的,假如她眼前这个女人知道她的儿媳就是那个她切齿痛恨的苏扶风,她会扑上来将她碎尸万段;而她,苏扶风呢?她的痛苦又会少么?她甚至绝望了,想开口告诉她一切——因为时珍若要杀死她,那便一了百了算了吧!

可是此刻她身上的责任又何其的多。她背负了苏折羽的命运,这是拓跋孤要挟她的;她也背负了凌厉的命运,这是俞瑞要挟她的;而她自己的命运又在哪里?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哪里!

火把交错的庭院,有序与无序交织。不知过了多久,东北、西北、西南、东南四方先后传来报告说未曾发现刺客踪迹。苏扶风说不出心中这感觉是轻松还是沉恨。

时珍愤恨地令众人再去找时,偏厅门也总算吱呀一声开了。苏扶风忙扶住时珍。我们先去看看邵大侠吧。她轻声道。

时珍点一点头,只见那戴大夫走出,手里捏着那把熟悉的小小飞到。她的瞳孔都陡然收缩了。何其熟悉,又何其可恨的一件暗器!这与曾夺走她丈夫性命一模一样的东西此刻又从他儿子的身体里取出——何其令人恐惧!

他人……

邵大侠无恙,夫人宽心。那大夫道。只是恐怕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苏扶风也松了口气,道,那此刻可以去看他么?他醒了么?

醒了。适才便醒了。只是邵大侠身体还不能动,夫人,少夫人,万万不要令他激动便是。

好,好,我知道了。时珍面上也好不容易有几分松弛下来的喜色,匆匆向屋里跑去。

苏扶风也自跟进,悄然掩上门。

宣也,宣也你……时珍一见到他,泪已忍不住泉涌,上气不接下气起来,只得紧紧握住了他手。邵宣也脸上浮着一层冷汗,痛楚未消,表情却平静。

娘,我没事。他声音有些虚弱,眼皮微抬,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苏扶风。

见到是谁向你出手了么?宣也,你看看这个。时珍忙不迭地将那件兵刃递到他眼前。是不是那个苏扶风,是不是她?

没有,没看见。邵宣也只是疲惫的闭上眼睛。

时珍似也觉得自己太过激动,忙道,不错,不错,你,你先好好休息,好好养伤。我会令人随时照应,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说着,又哭起来。我……我真怕……她喃喃地道。我方才,真怕你会像你爹一样,就这么一下子……就……

娘。邵宣也小心地侧过脸来。叫你担心了——我真的没事。那暗器原是向我后心来的,幸好——苏姑娘她喊了我一声,我一转身,才没打中要害。

哦,是……是……是么?时珍泪眼中,抬头看了看苏扶风。邵宣也也看了看苏扶风。娘,你先休息吧。我……想跟苏姑娘说几句话。

苏扶风心中一凛,只见时珍仍然抓紧了邵宣也手道,宣也……

娘不是一直很想我……好好跟她谈谈么?邵宣也轻微一笑。

时珍犹疑,伸手擦了泪。好。她看看苏扶风。瑜儿,你陪他一会儿。

苏扶风点点头,时珍似有依依不舍,但还是给邵宣也掖好了被子,出去了。

沉默。

邵大侠……有什么要问我的么?苏扶风不喜欢这种沉默,先开了口。

有……邵宣也闭着眼睛,仿佛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几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才有力气微微睁眼,看着她。你今日……有些奇怪。你叫我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我……苏扶风是真的想把一切告诉他,可她不敢。停了一停,她目光转开。……没有。她轻轻地道。

邵宣也也轻轻哦了一声。你……能不能……过来替我擦擦汗?他像是很累。

这似乎是他头一次要求她些什么,但在这个时候,苏扶风也便不觉得奇怪了,因为那大概是因痛楚而起的冷汗的确已经覆了他一脸,连眼睛都要睁不开。她便伸手入怀,掏出手绢来,慢慢给他擦去。

他躺着,呼吸像是平静下来,表情没有变化。她手绢在他眼睑上擦过,抚他额头、太阳穴、脸颊……可是,却蓦地停住。

你……

她只来得说出一个你字,专心致志下的猝不及防,她忘记了自己的右袖就这样在他双目之上飘荡。这或许本就是个预谋——他突然出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衣袖空了。那剩下的一把细叶刀,已到了邵宣也手里。

她只来得及说了一个“你”字,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用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