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日同乘出城归来,张远就再未见过皇帝。
他所居的小院之外,层层金光封禁,将他与外界隔绝。
身为三位主考之一,这是对他的保护,也是防止任何可能的消息传递。
当然,更可能是皇帝对他有了意见,将他晾在这里。
“当——”
“当——”
“当——”
考试院的大钟响彻天地。
在皇城考试院自己的小院等待两个月后,随着黄衣侍者到来,张远终于等到了皇城大试开始。
当他走出小院瞬间,面上终于露出难以掩饰的笑容。
他,赌对了。
满眼的仙光,无尽的天道之力,化为一片流光幻境。
当他走出小院时候就是踏入幻境之时。
这一次的官试,竟然连他这位主考都落在了幻境之中。
这是对他这位主考的考验,还是因为他提出这试炼法子,所以故意将他拉入其中?
不知道。
也许这真是陛下对他的一份考验和当日在城外奏对时候的惩罚?
“新亭侯,请吧。”
前方不远处,身穿紫色袍服的吏部天官司马清光抬手示意。
另一边,礼部天官王安之肃穆而立。
三位主考到来,前方的虚幻空间开始震荡。
张远缓步前行,身上气血震荡,一丝天地大道之力向着他笼罩而来。
他的脑海之中,金色的光影将天地力量抵住。
这是要借他对阳天洲的天地印记,观阅整个官试?
身为阳天洲镇抚司司首,执掌九洲鼎和镇守金人,张远可以将整个阳天洲的天地之影具现出来。
“这一次的大试,皇城之中设三千六百观录之地,各处书院,官府,总有大小八万多座留影照壁,无时无刻不透照官试中场景。”
“新亭侯,这次的大试,应该是大秦立国以来,最公平的一场官试了。”
王安之看着前方的虚幻天地,轻声感慨。
百年阳天洲幻境,此等试炼选官之法,前无古人,就算最终有评定标准,可外人也难以信任。
所以皇城之中不但设三千六百观录之地,将幻境中场景记录,更是各处地方都有照壁观看。
公不公平,展现给天下人看。
到时候结果,一目了然。
“这法子,是陛下想的?”张远面上露出一丝茫然。
“是你家薛夫人通过户部提交议案。”王安之摇摇头,“三千六百观录之地,每日耗费十万仙玉。”
“但那些留影照壁,还有可租借,售卖的照壁,留影玉珏,每日可得五十余万仙玉。”
“官试之前半个月,几次试阵,已经售卖出的照壁,玉珏,攒了有一千三百余万仙玉。”
王安之转过头,看向天穹:“这一段别播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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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洲谷安郡平江府学子严裕棠,年三十七,求学二十五载。
几次官试不中,严裕棠本已经死心。
这一次参加阳天洲的官试,是他下了好大决心,才远渡洲陆,再赴皇城。
他对阳天洲没有什么了解,所有的讯息都来自传说。
至于仙道试炼,他更是一无所知。
到考试院,好在考官提前询问了他,选择仙道试炼还是原本的官试文字手段。
他当然欣喜的选择了文字官试。
他看到大多数的学子都跟他一样,选了文字官试。
试题发到手,他看到试题有了不少变化,其中如何与仙道修行者相处,如何在仙道盛行之地围观,都有不少的考察。
参加过几次官试的严裕棠心中一点都没底,按照自己的思路答题,交了试卷,走出考试院时候,一脸颓唐。
“严兄,考的如何?”不远处一位穿着锦袍的青年挥手。
那是同从梁洲来的学子管正阳。
管正阳家境富庶,还有亲族在皇城,来了之后就很少见面。
“若是考束民之道,考课税查案,我还能有些信心,可这仙道之地的制度,我是一头雾水啊……”严裕棠摇头感慨。
“严兄没有在考前准备,看那阳天洲密录?”
“不过十两黄金一本,看过之后,对阳天洲上各方讯息都有了解……”管正阳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严裕棠都快露宿街头了,哪里有十两黄金购买阳天洲密录?
等管正阳信心满满离开,严裕棠更是失落。
他不知的是,此时皇城之中,那售价十两纹银一本的阳天洲密录卖疯了。
两年前调回礼部,执掌邸报刊印的从五品宣政大夫何瑜,在官试开始之前就印了三百万册售价十两黄金一本的阳天洲密录。
等到官试开始,几乎所有的照壁之上,都看到了关于阳天洲密录的介绍。
一时间,满城百姓官员,寻这本密录。
皇城之中寻密录,官试幻境中时间已经流过半个月,所有人等待放榜。
严裕棠虽然颓废,可也鼓起勇气去看放榜榜单。
“中了……”
当看到他自己姓名的时候,那一瞬间,他泪流满面。
为自己这二十多年求学心酸,还是为一朝取中,飞黄腾达喜极而泣?
这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官试取中,然后就是吏部定缺,礼部定官,再到随大队新官员入阳天洲。
严裕棠所去的地方,是阳天洲新立风平郡,庆元府,三观县,做从七品的县尉,代县令。
所谓三观县,就是三座道门道观所控之地。
做县尉第一年,严裕棠除了巡查地方之外,也拜访了三座道观,还有周边的仙道宗门。
可惜,这些仙道宗门对官府极为冷淡。
直到两年后,县令位稳固,三观之地又发现一座青玉灵矿,才有仙道修行者愿意与严裕棠接触。
严裕棠对求仙问道不感兴趣,但他想要掌控三观县,想要调动仙道力量,就要去了解什么是仙道。
知道仙道修行者求什么,知道如何让仙道聚集之地的百姓过的更好,这是大秦镇守官员的职责。
做县令第三年,严裕棠以青玉矿脉为抵押,聚周边仙道修行者,开辟坊市。
三观县,也成为第一个开设坊市的阳天洲县域。
做县令三十年,严裕棠在访友时候,遇到仙道争斗,被波及,身受重伤。
弥留之际,坐在他身旁的老友看着他,轻声道:“严裕棠,如果给你再多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参加官试,还会来阳天洲,还会来做这个三观县县令吗?”
“你,后悔吗?”
这一刻,皇城内外,至少三百万人,目光落在面前的照壁上,看着光幕之中面色苍白,垂垂老矣的严裕棠严县令。
“我……”严裕棠双目之中透出几分浑浊,但面上的笑意掩盖不住。
“阳天洲仙道精彩如斯,我严裕棠能见之,此生,无憾……”
声音落下,他的气息断绝。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候,分明是站在皇城考试院外。
“严兄没有在考前准备,看那阳天洲密录?”
“不过十两黄金一本,看过之后,对阳天洲上各方讯息都有了解……”
耳畔,管正阳的话语传来。
严裕棠先是呆愣,后是茫然,然后面上露出无尽惊喜。
“我要去阳天洲!”
“我要去三观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