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马不停蹄地赶回咸阳,家也没回,宫里也没有去,第一时间就来找成蟜。
在门口报上名号后,愣是没有一个愿意通报的下人。
闯成蟜的门,他还是有点发怵。
可是,这并不能够阻挡李信想要见到成蟜的心,他另辟蹊径,从一处略矮的墙头翻过去,一个人熟门熟路的,大摇大摆朝着院子里走去。
越往里走,能够看到的下人就越少,到了最里面,是一个下人也看不见。
四周静悄悄的,还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刺鼻的恶臭。
李信皱起眉头,捂住嘴鼻继续往里走,声音变得低沉下来:“这怎么跟进了陈年老粪坑一样,公子又在搞什么鬼?”
转过眼前的一堵墙,李信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他看到了有生以来,距离杀人灭口最接近的一个画面。
空旷的院子里,有一口巨大的黑锅,锅底下红彤彤的火焰噗噗地窜着,上方飘着一团辣眼睛的气体。
他进来的时候,成蟜鼻孔塞着布团,手里握住一根木棒,站在锅身旁边,哼着小调:“左三圈,右三圈…”
此时此刻,成蟜沉默地立在原地,与李信四眼相对,二脸懵逼。
他没想到明明吩咐下去谁也不见,竟然还有人出现在这里。
更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远在韩国的李信。
一时间,成蟜握住木棍的手,松也不是,紧也不是。
若是让木棍滑进去,还得重新打捞。
若是把木棍拿出来,让李信看到木棍上的黄白之物,还以为他是个变态。
“公子,府上的饭菜不合口,你又换新口味了?”
其实,李信已经在心里这么想了,若是其他人,会让他难以接受。
可这是成蟜,一个脑回路从来都不正常的公子,在李信看来,明显合理了许多。
李信说完,已经后退了好几步,半个身子躲在了院墙后面。
他得先看看成蟜的反应,再决定要不要向公子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若是有灭口危机,那他说什么也要转身逃命。
思念?
他更思念王上,更想到王上面前聆听训示,这个变态公子,暂时不念也罢。
“我换你xx个x的,你xx的怎么会出现在我家?”
“私闯民宅,老子xxx弄死你个xx!”
说着,成蟜抽出附魔的木棍,就朝着李信追了过来。
见此情形,李信哪里还敢迟疑停留?
今日撞破了成蟜的特殊癖好,他只有找到王上才能保命。
李信一边跑一边喊:“公子别追了,我保证什么都没有看见,要是再追下去,别人可就看见了。”
“我不追?”
“我xx的追不死你!你个xx,竟敢潜入我的府邸。”
院子就那么大,李信的身体素质在那里放着呢,真撒开腿跑,再多几个成蟜也追不上,反而还真如他所说,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不追,又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
骂完之后,成蟜没有舒坦,反倒是更加气不顺了。
成蟜看着越来越远的李信,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比让李信全须全尾地跑掉要好。
他把木棍附魔的那一端放在地上,用脚踩住木棍中间,双手抱住干净的另一端,朝着怀里用力。
咔嚓!
木棍从中间断开,成蟜想都没想,弯腰抓起地上的那半截棍子。
前世打水漂的经验,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不用瞄准,出手就有。
呼~咻~
木棍脱手,成蟜连忙转身躲避,脸上还是甩上了许多离开棍子的腌臜之物。
不过,一想到木棍击中李信,他就觉得这点委屈,简直不要太值得。
“公子,末将还要向王上汇报军情,改日再来拜访。”
李信像是只灵活的猴子,向前一跃,攀着一人粗的柱子,就爬上了屋顶。
踩的屋顶上的瓦片,哐哐作响,没一会儿功夫,他就消失不见了。
在成蟜丢出木棍的时候,李信就思索着怎么躲过去。
不到万不得已,他真不想踩坏成蟜的屋顶,那可是赔不起的天文数字。
转念一想,只要成蟜还想让他赔屋顶,就不会杀了他灭口。
念及此处,李信再无犹豫。
今天,是只有成蟜受伤的一天,李信完美躲过了成蟜的丢屎行为。
成蟜臭着张脸,落在上面的几个泥点子,格外醒眼。
“混蛋李信,你别想逃出本公子的手掌心。”
成蟜喊的声音很大,隔着三道墙,李信都听到了成蟜的愤怒和想要弄死他的心情。
李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还是要早点到王上那里去,成蟜不一定会把他弄死,但绝不会让他好过。
不过,说起来也是真倒霉,这么多天不见,就想着给成蟜一个惊喜,结果却变成了惊吓,吓到了成蟜不说,还差点把自己吓死。
正思忖着,李信已来到王宫,经人通报之后,他也见到了王上。
人和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不一样,就是隐隐感觉大王身上的压迫感,没有以前那么重,反而是让人觉得放松不少。
可能是错觉吧,成蟜那里刚经历一场生死逃亡,所以就衬托的王上这里轻松许多。
“王上,赵国调了李牧为主将,韩军的攻势不得不就此停下,还丢了不少先前占领的城池。”
李信说的这些,事先就派人写在了军报里面,他仍旧这么说,是知道王上要问一些细节,但又不知道该说哪一处细节,只能由此打开话题。
“依你之见,就目前的形势,韩国能够支撑多久?”嬴政起身离开躺椅,来到一堆简牍前,翻找起来。
李信微微抬头,看到大王在找东西,也没有多想,很自然地随了过去帮忙。
“王贲传回来的军报。”
“诺。”
李信应了一声,手上继续找着,回答大王之前的问题:“韩军的战斗意志太差,只能打顺风仗,一旦出现不利局势,就会有全盘崩溃的风险。”
“末将个人觉得,赵王如果想要休养生息,恢复国力,最多只是让李牧夺回失地,不会再和之前那样全面攻韩。若是这样的话,韩国至少能够坚持五年以上。”
“你继续说。”
嬴政接过李信递过来的简牍,转身来到桌前坐下:“找找魏国和楚国传回来的线报。”
李信一一查看简牍上挂着的木牌,看到写有“魏”字木牌,他原地蹲下开始细看:“末将回国之前,韩军粮草辎重就有些供应下滑,韩国君臣若是一直像这样拖后腿,那么最多只能坚持三年,这还是赵国不大举进攻的前提下。”
“成蟜有意策反李牧,你觉得此人如何?”嬴政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又是一个新的问题。
“我听说上一次战事结束,他在与我军的交战中,战绩最好,偏偏封赏最少,这次赵王不过是一句口谕,李牧便马不停蹄赶赴战场,他对赵王的忠心,重利亦不可动摇。”
李信没想过在这件事拆台成蟜,只是单纯说出自己的看法,他知道大王想听实话,也知道大王一贯偏向公子。
“王上,找到了。”
李信拍了一下手里的简牍,兴奋地拿到大王面前,双手捧着简牍递了过去,道:“公子行事常常出人意料,曾与李牧城下相交,或许他的手中有让李牧必须来秦的把柄。”
“他能有什么把柄?”
嬴政接过简牍,声音有些麻木,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天天在家煮屎,还不如应验流言,做个嚣张跋扈的纨绔,至少是个正常人。”
公子,这可不是我出卖你的!
李信震惊之余,只想着怎么向成蟜解释。
一时忘了把举在半空的手缩回来,等他慢慢把手收回来后,略微清晰的思绪又一次震惊了。
王上说的,太……顺口了吧?
没多久,李信就想通了,这是被气到无力吐槽,对公子的行为无法纠正,干脆开摆听之任之了。
这种阴郁的感觉,去韩国之前,李信常有,离开成蟜身边后,就逐渐变得开朗起来了。
“王上,公子许是有……”李信看在以往的交情,未来的安宁份上,想要为成蟜辩驳几句。
嬴政硬生生打断道:“这几天你先不要去见他,免得招惹一身屎。”
“末将…”
“诺!”
李信后悔没有先来王上这里,暗暗发誓,下次回咸阳,一定先来王上这里。
若是一切安宁太平,再去找公子。
不过,“惹一身屎”是什么意思?
李信想到成蟜朝着自己丢屎棍,和王上的话结合起来,很自然就认为公子把屎丢在了大王身上。
怎么说呢?
算李信幸运吧,王上被屎丢到,他却逃掉了,算他不幸运吧,他没沾上屎。
“王上,末将已经去过了。”
李信决定坦白,不能得罪了成蟜,还惹王上不高兴,他们兄弟百分之二百不能同时得罪。
宫殿内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王上翻阅简牍的声音。
李信擦一下额头的冷汗,继续坦白:“公子也丢了末将。”
后面的话他不用说,也不能说,嬴政抬起眼皮,打量了一下,发现李信身上没有任何肮脏,心中了然,便“嗯”了一声。
李信怕啊,王上的态度,让他生死不明。
“魏楚已经开始暗地里向赵国售卖粮草,他们需要赵国顶在前面。”
嬴政说完不给李信思考回复的机会,随手把简牍丢了过去,道:“你既然心里念着成蟜,那就去帮他煮屎吧。”
李信:(╬?? ? ?? Д ?? ? ??)
今天,是所有人都很受伤的一天。
明天,是李信一个人受伤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