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
赵欢欢手里拿着一截蜡烛,小心翼翼的将木架上的蜡烛一个个点燃。
千绝坐在屋子中间的蒲团上,闭上眼睛,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多余的生气。
门外传来一串细微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接近门口就放的越轻。
终于,一张稚嫩的娃娃脸从门口小心翼翼的探了进来。
“少楼主……”
女孩用气音小小声的唤着。
赵欢欢往门口看了眼,眼里带着笑意。
她给了门口的小姑娘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低头点燃木架上最后一根蜡烛,并将自己手里拿着的蜡烛放到了千绝身边。
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清晰的倒映着烛光,赵欢欢提着裙摆在千绝对面的蒲团上坐好。
“师父,我准备好了。”
千绝轻轻睁开眼,假装没有看到门口的动静。
苍白纤细的手抬起,半空中一排蜡烛有序的落在赵欢欢身边。
千绝看着自己唯一的徒弟,苍冷的瞳孔里倒映出她的样子和她周身围着的烛光。冷寂的眉眼好似软和了一些。
赵欢欢闭上眼,围着她的蜡烛慢悠悠转了一圈,错落有致的停在不同的位置上。烛光在千绝的操控下织成了一张有形无质的光网将她笼罩。
……
……
片刻后,赵欢欢扶着门跨出了房间。
那个长着娃娃的脸穿着素裙的小姑娘正光着脚蹲在地上翻花绳。
听到动静,她赶紧松开手里的绳子,起身扶住赵欢欢。
“少楼主,你还好吧。”
赵欢欢腿有些软,“没死就是还好。”
她的师父,对她十几年如一日的严厉。
女孩扶着她慢慢走,好奇的问:
“楼主今天给你的是什么样的幻境?”
赵欢欢闭了闭眼,有些不想回忆。
“也就简简单单让我体验了一下极致的人生八苦罢了。”
听完这句话,女孩将腰挺的更直了。
赵欢欢慢慢缓了过来,有了点心情问她为什么来找自己了。
女孩猛的抬手拍了一下额头,“少楼主你不提醒我我都快忘了!有人找你!”
赵欢欢随意的问道:“谁?”
“我说了您可不能生气啊。”
赵欢欢还记得自己刚来蜃楼的时候,蜃楼的人都是没有多少表情的古板。
终于在她十多年的努力感染和师父的放任下,这些女孩都恢复了“本来面目”。
“我不生气。”
女孩:“来了一大家子,说你对他们家的小公子做了不好的事。让你负责。”
赵欢欢:“……”
赵欢欢不屑嗤笑,“难怪你会亲自来叫我,这一家子上门造谣逼婚的确实新鲜。”
自从外面的人知道她是千绝唯一的徒弟,是蜃楼的少楼主后,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明示暗示。
今天是这个家里的温柔老幺,明天是那个宗族中的貌美小弟子……
她要是出去一趟被发现了行踪,那更加不得了。
什么英雄救美,什么身世可怜的美强惨少年,什么霸道大师兄……不胜其烦。
“就是他们这些人,都把少楼主你的名声都给嚯嚯了!”
小姑娘握着拳头在虚空中挥了挥,咬牙切齿的。
她们少楼主分明就是很好很好的人!
但外面现在都在传少楼主好男色,什么不正经,玩的花。
还有人说他们少楼主经常仗着身份强抢正经弱小男修的。
说的有声有色的,就像是趴在他们少楼主床下偷听到的一样。
简直,岂有此理!
赵欢欢在蜃楼用来招待不怎么重要的客人的厅堂里见到了那一大家子。
别说,来的还真是齐全。
她越过他们在主位上坐下,“听说你们找我?”
几人中最为年长的一位左右环顾,不满的说道:
“楼主呢?”
赵欢欢甩了甩长袖,几位穿着蜃楼统一服饰的女弟子站到了她身后,神色冰冷肃穆。
“我眼拙,没看出来你们中有仙帝啊?”
还想见我师父?就你们也配?
下首的人对上她的笑眯眯的神色,有瞬间的尴尬和无言。
“我们也不想打扰千绝仙帝清修,但这次事关少楼主你与我儿的婚事。还是要有长辈在场才符合规矩。”
赵欢欢嗤笑出声,她抬手撑着下巴,手腕上的金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脆响。
“所以谁是那位被我欺负过的小公子?”
她语调轻慢戏谑,真与纨绔没什么两样。
下首几人的目光 全落在了末位的少男身上。
少男垂着的长睫轻颤,起身上前。
他穿了一身竹青色的袍子,颀长清隽。单单这样看着还真有几分修竹风韵。
少男抬眼看了赵欢欢一眼又匆匆敛下眸子,似被对方容色惊艳后的羞赧。
“少楼主。”
声音不大不小,清朗悦耳。
赵欢欢上下打量他。
对方也因为她的打量越发不好意思起来,耳尖粉红,头越垂越低,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与脖颈下隐约可见的青色血管。
带男子过来的那些人在见到他这个样子时,神色间隐晦的闪过了一丝厌恶。
赵欢欢:“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少男又抬头看了她一眼,耳朵更红了。
他含糊其辞的说道:“三个月前的秘境中,少楼主您曾帮过我。”
赵欢欢:“所以你这就打算恩将仇报了?”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成功让对方失了血色。
旁边的人却急了,“少楼主,三个月前你是顺手救了小儿一把,但接着就对他做……我们家虽然比不上你们蜃楼,但也断不会堕落到让家中小辈当男宠与玩物。”
赵欢欢冷冷的瞥了说话的人一眼,立即有人上前按住了那人。
对方被困在椅子上,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真的对你做了什么吗?”赵欢欢语气淡淡的询问道。
那人一滞,然后缓慢的开口说道:
“那个秘境最中心位置的密室中,有合欢散……”
赵欢欢嗤笑:“合欢散这样的东西除了交合,多的是其他解法。”
因为中了药就强迫他人的人,或者看到别人中药就“慷慨解囊”的人,都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反正事后都可以怪在药物上,他们也是逼不得已的“受害者”。
“少楼主,我知道你不想让人知道。”男人撩起衣袍跪了下去,背脊笔直。
“今日之事也非我所愿,我并不想以这样难堪的方式与你重逢。但……”
他闭了闭眼,意有所指的说道:“少楼主可否帮在下一把。”
眼见着事情反转,带着男子来的人慌了。
“你……”
只是还没等他们开口,便同样被压住了。
男人眼尾泛着一点红,眉眼中是怅然若失的恍惚,“其实我们不止在秘境中见过,只是你记不得我罢了……”
赵欢欢往椅背上一靠轻轻的啧了一声,语气嘲弄的说道:
“想打动我,让我留你在蜃楼,然后再在与我的接触中超绝不经意的露出你被这些人虐待过的痕迹,引得我心疼?”
没新意的套路。
男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惊愕。
她起身走到男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你这么有把握来碰瓷我,想来是没有发现那间密室中其实有一道幻境的。”
男人脸色瞬间惨白。
他进了那间密室,在一场酣畅的欢爱后却将具体的人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是不在意的,毕竟他又不吃亏。
但很快他就发现其余人也跟他一样。于是,他想到了赵欢欢……
“不可能是幻境。”男人将拳头握的很紧,“幻境怎么可能真的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蠢货。”赵欢欢懒得多说,冷漠的收回视线,抬脚往外走,“都解决了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