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沉默片刻,将她从怀里挖出来,让她对视着他:“你不要怕。”
“你若是担心不能生,我只有一句话,我此生子嗣,只会与你诞育。”
他眼眸澄澈明净,宛若山巅一簇无瑕的冰雪。
“你身子不好,安心将养便是。你一日未孕,我就等你一日,你一年未孕,我就等你一年。你若一生不育,那就是我命中无子。”
“你若是不愿生子...”
他默然片刻,目光沉笃:“嗯,那也不妨事。且不说我现在还只是皇子,便是真到...那一天,父皇也不止生了我一个,我们会有办法的。”
梅清竹直直呆住了,半晌不能言。
“可是你,难道你,你不在乎,不在乎...”
世道以男子为尊,大凡男子,便是个乡野村夫也惦记着娶媳妇承继香火,他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握紧她的手,声音低哑:“我其实也很害怕。”
“玉娘,我真的很期待,一直很期待和你有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我们可以教她读书写字,教她骑马弯弓,看她长大成人...”
“可当我想到生育之苦,想到母妃生我的时候...我...有时...我也会很害怕。”
“你既不愿生,那就不生吧,我不会为此心生怨怼。因为走过那道鬼门关的人,是你。”
母妃生他时,中毒难产,几近殒命,这些年虽用心调养,身子骨到底还是差了些。
光阴斗转,如今他也为人夫婿,他希望不在心上人身上,重复当年母妃的痛苦。
“先前府医一直说你短时间无法有孕,我也没考虑这个问题。你既不愿生,日后等你调养好了,我们可以用一些避子之方。”
梅清竹用手捂着脸,半晌没有说话。
她是个活了两世的女人,她早已不再对世界对待女人的方式感到惊奇。她未曾料到,还会有人以对待人,而不是对待女流的态度,来对待她。
她回握他的手,长长一叹。
“珩郎,谢谢你。”
“其实我也很期待有我们的孩子,我只是担心生不了。”
可是,还是谢谢你,敬重你面对弱势者的态度。
......
梅清竹睡了个好觉,连梦也是安心的。
清早起来,面泛桃红,寒露进房,偷瞄了几眼,嘻嘻笑道:“主子如今是越发滋润了,想来昨夜一定‘睡’了个好觉。”
“饶舌的小蹄子,你过来,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寒露站得远远的,只摇唇鼓舌:“奴婢才不过来呢。奴婢这是为主子高兴,就是殿下听了也...”
“这小蹄子,越发不服管教了!”
梅清竹又好气又好笑:“等殿下回府我就叫墨风来,想必你在这宜安殿心浮了,也想终身大事了,主子我这就成全你。”
这下换寒露急了:“主子,您可不能公报私仇啊!奴婢,奴婢还想在主子身边伺候,不,不想嫁人...”
“谁说嫁了人你就不能在我身边了?”梅清竹漫不经心:“还是你对墨侍卫不满意?”
“墨侍卫可是霖陵司一等校尉,仅次于崔掌印和副掌印,出身亦是清白大户人家,将来跟随殿下,前途无量。你果真想好不要了?”
梅清竹笑眯眯戏耍小丫鬟:“那我可就另给墨侍卫挑人了。嗯,我想想,该给他挑谁合适呢...”
“主子!你,你,你这是欺负人...”
寒露气得直跺脚。
偏此时窗外又响起墨风欢快的声音:“娘娘既有这个意思,何不早日为属下和寒露姑娘做主?”
“墨风!”寒露臊得脸都红透了:“你,你...”
只见萧珩带着墨风从殿外大步走来,墨风向梅清竹告了声罪,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随后就使劲对寒露傻笑。
梅清竹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样啊?墨侍卫都求到我面前来了,咱们的寒露姑娘意下如何呢?”
寒露羞得简直无地自容,看看墨风,再看看屋里众人一双双憋笑的眼睛,猛地一顿足就跑了出去。
“你,你们都欺负奴婢!”
......
“咳。”梅清竹摸摸下颌,对墨风道:“此刻人多,你的意思,我稍后再问寒露。”
墨风一喜,中气十足大声应道:“属下谢皇子妃娘娘成全!”
大嗓门就差没将屋顶掀了去。
梅清竹瞥他一眼:“我只是替你去问问,成不成可还未必。”
墨风拍拍胸膛:“娘娘放心,寒露姑娘一日不应,属下便等她一日,一年不应,属下便等她一年。”
“若是始终不应呢?”萧珩笑问。
“那就是属下命中无妻,属下认了!”
萧珩一笑,对梅清竹眨眨眼,意味深长。
墨风挠了挠头,无辜且困惑地看着皇子妃红了脸,恶狠狠地瞪自家殿下一眼,而后赶苍蝇似的把自己赶出了门。
他,他说错了什么?
......
墨风走得早,幸免于旁听自家殿下哄娘子那不堪入耳的语调。
景宁殿。
殿中没有旁人。萧珩抱着自家娘子又是哄又是疼,总算哄转过来,遂将她圈在怀里恣意亲香。
不知腻歪多久,才强压心头燥意,将她放在一旁的小椅上。
佳人香腮嫣红,刚被吻过的唇粉润如樱,美眸含春,水色滢滢大有不胜之态。
他喉结滚动,强逼着自己不去看她,谈起正事:“今早我收到崔童消息,朱家的人,昨天乔装打扮,去了萧玳的别院。”
朱家人现在丢了官失了爵,几乎已至穷途末路。
梅清竹瞧着他眉间隐忍之色,低笑一声,站起身从背后圈住他脖颈,轻轻咬他耳朵。
“萧玳和宇文雕才搭上,朱家人就去了他的别院,莫非,萧玳准备让朱家人去和羌奴接头?”
这莺声燕语又娇又软,还带着些鼻音,不像谈论正事,倒像同情郎撒娇似的。
细小的贝齿轻啮耳尖,湿软的小舌若有似无地扫过耳后,弄得萧珩浑身肌肉都不觉紧绷起来。
“别闹了,玉娘。”
他声音清醇,含着无可奈何的柔软,轻轻吸了口气,试图抵御爬上心头的难耐热意。
她却照旧在他身上肆意妄为:“你接着说正事啊,这点干扰...都受不住?”
他轻轻一笑,捉住她两只小手,微一用力便将她抱到腿上,握着她下颌,声音低哑:“你若是觉得昨夜还不够,我现在就满足你。”
......
梅清竹再次落了个玩火自焚,被萧珩抱回宜安殿,直折腾到连起来喝水的力气都没了。
他倒好,餍足起身,没事人似的,吩咐人将景宁殿的文书搬到宜安殿来,就坐在她身旁处理,还不时和她说一两句正事。
“我已经收服了朱长宏的亲信长随,就等着他去见羌奴人了。”
“只要朱长宏去见羌奴,那就是里通外国,朱家一个也逃不掉,萧玳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如今还有一个问题。朱家和萧玳毕竟不过是利益关系,现在朱家又已是山穷水尽,宇文雕恐怕未必放心将重要信息交给朱长宏。”
他的声音忽转戏谑:“玉娘,你说话呀,咱们不是要谈正事吗?”
她抬起眼皮子,有气无力瞪他一眼:“...闭嘴。”
卧房中飘出阵阵笑声。
梅清竹嘴里嘟嘟囔囔,痛骂某人。
正斗嘴,外头有人来报:“殿下,娘娘,忠顺伯府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