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众御前侍卫站在廊下,个个屏息垂头不敢则声。
方才八殿下带羌奴太子进殿面圣,不知说了什么,圣上似乎非常愤怒,吼声隔着门都能听见,吓得众人战战兢兢。
正当此时,从前方走来几个男女,为首女子貌美矜贵,正是八皇子妃。而那略显老态的夫妇俩,和身后两个俊秀公子,不是祁郡王一家又是谁?
御前侍卫统领见几人面色不对,心道不好。
完了。皇上本就怒气冲冲,八皇子妃这一行人不知来做什么,可别火上浇油才好。
好的不灵坏的灵,八皇子妃一开口,侍卫统领脸色微变,暗暗叹气,只有依言进殿为她禀报。
梅清竹安静站着等候传召,余光瞥了眼面色阴沉的祁郡王,又掠过祁郡王二公子那张惶急的脸。
方才祁郡王妃到场,一听二公子干的好事,当下就怒不可遏,坚持要立即到御前评理。祁郡王有心包庇庶子,坚决不同意。
二人僵持不下,是她以宫中之事必须禀明圣上为由,逼着他同意过来的。
祁郡王现下一定恨死了她。不过,反正他马上就要死了,恨不恨有什么要紧?
片刻,侍卫统领从殿内出来:“皇子妃,王爷,王妃,皇上有请。”
说罢又小声补了一句:“皇上现在十分恼怒,几位可要小心些。”
祁郡王是宗人府宗令,八皇子妃将来更是前程大好,这也算是卖他们一个好了。
梅清竹几人颔首谢过,迈步进殿。
......
殿内气氛剑拔弩张。
明帝高坐龙椅,神色冷怒,见了梅清竹和祁郡王一家也没什么好脸色,淡淡道:“既来了,先在此等候,待夏国太子的事处理后再说。”
几人瞧见八皇子和羌奴太子,俱是一惊。
梅清竹亦是微微一愣。
宇文雕不在慈宁宫,怎么到了这里?
莫非萧珩察觉到了什么?
如此想着,一下子对上他投来的温柔目光。
众目睽睽之下,他朝她走近几步,温声问:“我不是遣了人告诉你在太和殿等我吗?怎么过来了?”
梅清竹两颊一红。
“中途出了些事,”她定定神:“妾身没遇上殿下的人,直接过来了。”
这么多人在,他和她腻歪什么!
我只是想念你而已,玉娘。
他含笑的双眸仿佛会说话,以众人看不到的角度抬手为她摘去鬓边碎叶,还顺道在她脸蛋上揉捏一把。
她暗暗瞪他一眼,两颊发热。
等着吧,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他眸中笑意温柔。
好,任凭玉娘发落。
明帝瞥了眼眉来眼去的小夫妻,哼了一声,一阵牙酸。
“行了,太子殿下说吧,此事你待如何交代?”
从梅清竹进殿起,宇文雕一直恶狠狠瞪着她,见她始终没看他一眼,很不甘心地收回视线,梗起脖子。
“臣还是那句话,臣没有蓄意窥探武备院,都是这个宫女故意陷害我!”
“太子殿下真会说笑。”萧珩面对着宇文雕,那股温柔荡然无存:“太子殿下自行出太和殿,众人可是有目共睹。”
“太子殿下以出恭为名,甩脱净房引路宫女,先到慈宁花园,后又至内务府,这也是众人亲眼所见。”
“你若不是自己有意到内务府,为何出恭时要甩脱带路宫女?为何要在宫中四处乱走,竟远远走到了慈宁宫附近?”
宇文雕气得脸黑成了锅底。
为什么甩下净房宫女,为什么走到慈宁宫,这两个疑点他根本无法解释。
他总不能说,我是要过去和你媳妇偷情吧?
那岂不是一罪未了,又添二罪?
梅清竹压根没过去见他,倘若她去了,事情倒好办。可她没去,他再胡说八道,只会让自己罪名更添一等!
“夜黑本殿眼花,没看见带路的宫女不行吗?”他脸皮一涨:“至于走到慈宁宫,那是因为本殿迷路了!”
“满口胡言!”明帝拍得桌案咣咣响:“净房所有宫女皆可作证,你出净房时是有宫女跟随的,是你到半路才将她甩脱,自己偷偷去了慈宁宫,还敢狡辩!”
宇文雕出身尊贵,勇武悍猛,驰骋战场几无敌手,除了自己的亲父王,何曾受过这么大的气?
登时怒火攻心,不顾身后侍从拉扯,愤声道:“那陛下待要何为?就因为臣看了眼你那破武备院,你要杀了臣不成?”
“放肆!”王喜大怒:“在陛下面前,竟敢你我相称?!”
萧珩亦冷声开口:“太子殿下这是承认窥视大梁军备了?”
目色幽凉,气势慑人,竟比大声怒吼还可惧。
宇文雕这才发现自己掉入了陷阱,一时更气得喉咙冒烟,若不是最后一丝理智还记得这是大梁皇帝的御书房,早已暴起杀人了。
身后随从只有硬着头皮上前赔礼:“陛下,太子殿下只是一时情绪过激,其实绝无僭越冒犯之心,求陛下体谅!”
“太子殿下闯入武备院,固然不该,可殿下实乃在慈宁宫附近迷路,才被宫女带至了武备院。殿下虽系番邦外族,陛下也要秉公处事才是!”
“朕还不够秉公办事吗?”明帝声音淡漠:“慈宁宫宫女作证,太子离开慈宁宫时,身边并无宫女领路。”
“太子说是有宫女将他带到武备院,可据内务府众人证词,这个宫女分明一直在内务府当差,并不曾离开内务府半步。”
“分明是太子自行潜入了武备院,要朕如何袒护?”
宇文雕几乎气死。
今夜大梁人的计谋,原本有一个纰漏——倘若他果真有心窥伺武备院,绝不会暴露在大梁宫女面前。
只要能证明慈宁宫那个宫女确实给他带了路,就能还他清白。
可那个出现在慈宁宫,带他去武备院的宫女,在皇帝面前却矢口否认给他带过路,一口咬定自己今夜一直在内务府。
内务府那群人竟也异口同声为她作证,也不知是何时串好供的!
这群该死的大梁人!
到现在,他也早已明白过来,今夜他根本就是掉入了大梁人圈套。
他主动甩开净房宫女,又自己闯进慈宁宫附近,这完全足以证明他别有用心,再狡辩一百句也于事无补。
“你们到底想怎样?”他磨着牙,在心中把明帝和萧珩夫妻凌迟了一百遍。
“朕会修书一封,问问你父王意见。”明帝冷冷道:“在此之前,你就在京城安心住着吧!”
宇文雕紧紧捏起拳头。
这是要以他为质,让羌奴拿出诚意了!
他好不容易才击败二王兄,出了这档子事,只怕一切又要重来,还不知父王该如何恼怒!
这群该死的大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