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贵妃尚未答话,明帝便冷声道:“事情还没查清,谁许你对贵妃大呼小喝的?”
燕嫔眸中顿时染了水光,狠狠剜了锦贵妃一眼。
她从入宫第一天,就恨透了这个女人。
她出身官家,自小相貌出众,琴棋书画样样拔尖,有哪样比不上这个出身卑贱的老女人?
偏生皇上眼里永远只有她!
她不甘心,她不服,所以朱妃来拉拢她,她二话不说就应了。
可无论她如何殚精竭虑,始终无法撼动这个贱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老贱人!
等着吧!等人证物证俱全,看他还怎么偏袒这个老贱人!
锦贵妃对她妒恨的视线视若无物,只婉声道:“臣妾谢过皇上信任。皇上,臣妾是被冤枉的。臣妾愿与这个奴才对质。”
明帝颔首示意王喜。那副主事很快又被拖了进来,一进来便哭喊着贵妃救命。
隔着一扇丝帛仕女图屏风,锦贵妃声音异常冷静:“你叫什么名字?”
“娘娘!”副主事满面震惊:“奴才是曲有成啊,您,您多次向奴才下达命令,怎会不知奴才姓名...”
锦贵妃只笑了笑:“曲有成,你说本宫吩咐你偷窃太后遗物,可有证据?”
“有!”曲有成大叫:“您赏了奴才一千两黄金,并一支内造喜鹊登梅金钗,奴才都收在房中!”
“是吗?”锦贵妃不置可否:“皇上,臣妾恳请您搜查此人房舍。”
“好。”明帝微抬下颌,示意王喜。
“黄芪,你去将本宫那支喜鹊登梅钗取出来。”锦贵妃又道。
这支金钗乃内务府所制。内务府供给宫妃的钗环饰物皆有定例,如果她果真将它赏给了曲有成,她手中就不会再有,这是不容糊弄的。
曲有成一听锦贵妃的话,心头莫名打了个突,旋即又稳下心来。
都被朱妃娘娘顺走了,贵妃娘娘不可能还有喜鹊登梅钗!
梅清竹坐在锦贵妃身旁,目光交汇,眼中是心领神会的默契。
当年朱妃得势,没少在锦贵妃宫中安插眼线。可这几年随着锦贵妃水涨船高,景仁宫早就被治得铁桶似的,连个苍蝇也飞不进来。
朱妃这回自以为命眼线盗得了锦贵妃的喜鹊登梅钗,殊不知那本就是锦贵妃故意露的破绽。
朱妃这回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两刻钟时分,黄芪和搜查曲有成房间的内侍都返身回来。
黄芪手中拿着一支光灿灿的金钗,正是内造喜鹊登梅钗。
而两个小内侍却是空手而归:“皇上,奴才等...在曲有成房中什么也没搜到,连一千两金子也没有。”
燕嫔浑身寒毛一颤,像数九寒天坠进深井里。
没有?这怎么可能?!
“不,怎么会?这怎么可能?”曲有成惊得几乎跳起来:“皇上,奴才真收了贵妃娘娘钱财...”
“这可真是有趣呢。”梅清竹慢悠悠笑了一声:“查不出罪证自己还不满意,这样的嫌犯妾身还真是头一回见。曲有成,你就这么想掉脑袋吗?”
明帝眸中渗着阴寒,看曲有成的眼神仿佛在看死人。
他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了。
可这些人却还在他面前耍二十岁的伎俩!
且不说娴儿素性恬淡不争,本就不会偷窃太后遗物;就算她果真暗蓄野心,太后遗物这等重要物件,也不该随便交由儿媳带来,还恰巧被燕嫔撞见。
“燕嫔。”明帝森冷道:“朕最后问你一遍,母后的木簪,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嫔匍匐在地,汗流浃背。
“皇上,不,嫔妾不知...嫔妾真的不知...”
“好,好一个不知!”明帝猛拍桌案:“既然你想不起来,朕就帮你好好想想!王喜,拿最粗的板子来!”
“不!”燕嫔惊得嗓音都变了:“皇上,不要啊!嫔妾说的都是实话,嫔妾没偷啊...”
可惜,明帝早已心有偏向,燕嫔越是拼死辩解,明帝越觉得她可疑,一双冷目只瞥了王喜一眼。
王喜忙令人将她拖拽出去。
“打!给朕狠狠地打!”
一声令下,两个小内侍抬上一条宽逾人头,粗比手掌的大板子。
燕嫔一看那板子,一身骨头先软了一半。
可即便她哭花了妆,明帝也没有半分怜惜。
棍棒无情落下来,一板子一板子乒乒乓乓,不到半盏茶时间,燕嫔眼前一黑,纤细的腰肢已经打断,只觉脊骨近乎碎成齑粉。
铺天盖地的痛苦席卷而来,地上女子失声哭喊:“啊——皇上,皇上,求你放了嫔妾吧,求你了,嫔妾受不住了,嫔妾都招,都招了...”
明帝冷笑着抬抬手。
小内侍板子一停,燕嫔大口大口嘶嘶喘气。
“皇上,是朱妃...都是朱妃指使嫔妾的...”她哭得呕心抽肠:“都是朱妃干的,嫔妾只是听命行事而已,皇上,求您给嫔妾一个痛快吧!”
她的腰断了,她已经是个废人了!
还想什么宠爱,她连这条命都要丢了!
不!不!她到底为什么要帮着朱妃,为什么!
明帝连眼神也没给她半个,只对王喜道:“让朱妃滚过来!”
......
翊坤宫。
朱妃坐在妆奁台前,心浮气躁。
镜中女人红颜渐老,宛如霜凋红萼,早已不复当年鲜妍貌美。
自从佩儿出家,她就像一棵久旱的绿芽,迅速枯萎下去。
对着铜镜,还能看见脖颈上半月前被锦贵妃杖责的淤痕。
苏娴儿,小贱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朱妃呼吸突地一顿,抓起眼前上好的胭脂就摔在地上。满地狼藉,血红的脂粉四分五裂,她抬脚狠狠碾上去,发出快意的笑。
“娘娘,娘娘,不好了。”
朱妃啪地给了小宫女一掌:“贱婢,谁教的你规矩?!”
那宫女捂着脸跪在地上:“娘娘,奴婢该死!可娘娘,王公公来了...说陛下召娘娘去景仁宫...”
朱妃瞳眸一缩。
“召本宫去景仁宫?王公公可还说了什么?”
小宫女喏喏道:“不...王公公只说了这一句。”
朱妃手指紧紧捏着台前一支螺子黛,连指头脏污了也没察觉。
完了,完了...
今天的事,本不该与她有任何干系的!
皇上在此时召她过去,只有一种解释,此事败露了!
“雪儿,快,快,悄悄通知燕嫔的宫人...咱们只有弃车保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