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沈莹玉看向身侧不言不语的秀彩,随口问道:“秀彩,你今年多大了?”
秀彩答道:“回大公主,奴婢今年十六。”
“十六。”沈莹玉重复着,接着感慨道,“这么美的人,若是嫁给寻常之人岂不可惜了?”
秀彩听着倒是眸光微动,却并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美人,可是听沈莹玉这么说,心里还是很高兴。
接着沈莹玉又道:“父皇说,宫女们有一小部分是官家小姐,也是时候该安抚大臣们,把他们的女儿或立妃或归家,总好过为奴为婢呢。”
一旁的云妆适时问道:“大公主是想把秀彩送出宫?”
“不,不……”秀彩急忙抬起头,慌道,“奴婢,不想出宫。”
不想出宫?言下之意可想而知。
秀彩也不傻,知道自己失言,便解释道:“奴婢想陪着大公主,不想出宫。”
若说旁人想留在沈莹玉身边,不想出宫,沈莹玉信,秀彩想留在她身边,她是真不信。
且不说秀彩才来几日,就说她让酌儿和云妆打压秀彩,也断断不会让秀彩生出忠仆之意。
沈莹玉拉着秀彩的手,笑道:“放心,你的意思我懂。”
奔波整日,已经离皇宫长歌城甚远,眼瞧着日落西山,再往前便到了皇家驿站,落脚即刻歇息了,只待明早再出发。
头晕目眩的沈莹玉躺在床上只觉得床在转,自己也在跟着转,头痛欲裂间,胃里也是翻江倒海,她赶忙起身,“哇”地一声便吐了,满地的酸味儿蔓延。
云妆听见声音赶忙拿来痰盂,顺着沈莹玉的背轻轻拍着。
被云妆这么一拍,沈莹玉只觉得再次作呕,胃里的东西不停地向上翻涌,再次吐了起来,等到吐得再无可吐时,酌儿递过来茶杯,阿满送过来帕子,漱口后,擦过嘴,看着她们收拾乱局。
半晚是纳凉的好时候,沈莹玉携着云妆,到楼下的凉棚里小坐,恰巧纳兰拜赫从棚前路过,本是客套地说几句话,谁知一言不合云妆便打趣了纳兰拜赫几句。
纳兰拜赫怔怔地瞧着云妆,愣是没说出话来,于是便对沈莹玉抱拳告辞了。
云妆见纳兰拜赫不理她,嘟囔了句“没礼貌”,竟然追了上去。
留在棚内的沈莹玉坐了须臾,见云妆久久不归,也是无趣,起身便要回了。
才至楼下小门处,门内有人影闪出,本欲相撞,幸而来人机敏,及时停了下来,待看清彼此后,才相互问安。
“之前福玉的事多谢你了。”沈莹玉本不善言谈,便随便寻了话说道。
倒是江景微有些诧异,对着沈莹玉问道:“大公主是指?”
沈莹玉添了几分笑意,“江六少爷是在装糊涂不成?我听说你后来去金凰宫了。”
在江景微没封国公前,沈莹玉曾与他一同在碧彰院学习诗书,那时沈莹玉也年幼,唤过他江六哥哥,后来沈莹玉回到陆皇后身边,对这个称呼便淡忘了。
可是江景微却记得清。
从前只有沈莹玉那么唤他,如今只有五皇子沈元暄这般唤他,为了这句江六哥哥,江景微对于沈元暄是有求必应。
殊不知这里面有沈莹玉的缘故。
似是被人抓住了小辫子,江景微憨憨笑道:“区区小事,难得大公主道谢,受之有愧。”
二人沿着楼内的长廊走着,本想着闲说几句,倒是再无人开口了。
眼看着走到长廊尽头了,沈莹玉随便寻了个话题问道:“听说五弟总缠着你?”
听此,江景微轻咳了两声,笑回道:“臣常常出宫买些小玩意儿给他。”
长廊尽头,沈莹玉在廊栏上坐了下来,“难怪五弟亲近你,出宫原是我们皇子公主想不得的事,宫外除了皇家之地,我还真没见识过其他风光。”
江景微靠在柱子上,站在沈莹玉对面,瞧着沈莹玉提到宫外时眼里流露出欣喜,便鬼使神差地脱口问了一句,“不妨臣讲给大公主听?”
难得有人肯说外面的事,沈莹玉自然是乐得恭听,便点头应了句好。
“宫外最热闹的地方当属酒楼茶馆了,臣常常与三五好友小聚,坐在楼上看着楼下人来人往,有时会看到市井混混偷人钱财,有时会看到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看着沈莹玉震惊的神色,江景微补充道,“我们这些好管闲事的少爷们就会上去帮忙。”
沈莹玉略点了点头,接着眸光闪闪,故意问道:“是帮市井混混偷人钱财?还是帮恶霸调戏良家妇女?”
突如其来的问题,使江景微愣住了,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最后只能笑笑回道:“大公主这个问题挺清奇的。”
说着二人对视一番,眉眼间皆带了笑意,果然,太正经的人不适合开玩笑。
比如说,他们俩。
沈莹玉拿着帕子轻声笑着,江景微则是满脸宠溺地望着她傻笑。
聊了好一会儿,与江景微相聊甚欢的沈莹玉才返回房间。
回来时,却发现云妆静静地坐在门口,气呼呼的样子,仿佛谁欠了她几万两银子不还似的,而且脸也红红的。
不用想沈莹玉也知道,敢惹云妆的,也只有那个纳兰拜赫了。
沈莹玉笑着来到云妆身边,弯下腰,问道:“怎么了?又谁惹你了,我去收拾他好不好?”
此时的沈莹玉心情很好,故而对云妆的态度也很好。
“不好。”云妆依旧是气呼呼的样子,想起纳兰拜赫,她就生气。
适才不过是和他拌了几句嘴,谁知……纳兰拜赫竟然一言不合地亲了她额头一下。
气死了!
沈莹玉哪里知道云妆适才都经历了什么,见她气得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便站直身,轻叹道:“我听说晚膳有七彩四季丸子,不知道某人是继续生气呢?还是去吃丸子?”
云妆抬头瞧了沈莹玉一眼,嘟囔道:“气死事小,饿死事大。”说着便起身同沈莹玉一起离开了。
接连几日都是清晨出发,日落而休,浩荡人马终于离洛川行宫越来越近了。
早已经坐不住的云妆将帘子撩起小小的空隙,看到了四个大字,雀跃道:“大公主,到洛川行宫了。”
“难得你还认得这几个字,我倒是没白费心思。”连续的颠簸,沈莹玉面色苍白,她瞧着云妆高兴的样子,微微露出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