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夫人原是永庆侯家的嫡姑娘，出身高贵，当年是因为永庆侯看中武相的潜力，才执意要自家姑娘与他成亲，为了表示诚意，还特意选了家里最聪颖的那位姑娘。
在家从父，父亲说这男子好，武夫人便嫁了，反正也没人会在意她对武相的看法。
好在这二十年来，武相对她十分不错，两人的日子虽算不上是蜜里调油，倒也算是细水长流。而且，不管武相纳了多少小妾，在相府永远不会有宠妾灭妻的事情出现，这样的现实无疑让武夫人有了足够的底气从容面对内宅里的一切事情。
在武相的后宅里，只有武夫的说出来的决定才是最终的决定。
这也是为什么相府里的女人都会对武夫人忌讳三分的原因。
武湘红硬着头皮走进花厅的时候，武夫人端坐在主位上。见武湘红来了，神情也没有多少变化。
武湘红有些忐忑，她最怕见到武夫人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娘，我来晚了，让您久等，心里实在歉疚……”武湘红小声开口，如同一只见了猫的老鼠。
“也不是等了多久，你也不必觉得愧疚。”武夫人平静地开口。“我听说你本来是打算直接就走的。想到如今时间不早，你从长德巷回来也要花上不少时间，大概是午膳也没有吃。正巧我要用膳，便让张嬷嬷去追你，幸亏是赶上了。”
武湘红露出个局促的笑容，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父亲说我既然是去那里跟着苏嬷嬷学习的，就不该动不动便跑回家来。我觉得父亲说得很对，便想着早些回到长德巷去。”
武湘红话才说完，就看到武夫人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她一下，最终却什么话也没说。
“你来了，那便开始用膳吧，吃完了也好早些回去。”
午膳在安静的氛围中进行着。
武湘红食不知味，如同嚼蜡。武湘晴虽然一直观察着她们，但用餐的时候也一样闭口不言。直到众人都放下筷子，武夫人忽然看向武湘晴。
“晴儿一向贪睡，今日为了哄我开心早早就来了，想必如今也累了。”她微微笑道。“你先回去歇息，午后再过来跟我说说最近城里还有什么趣事吧。”
武湘晴一听便知道这是武夫人要让她回避。她微微一笑，也应声说好，而后便干脆地退场。
仆人们在张嬷嬷的示意下，迅速将餐盘全部撤下。
花厅里只余武夫人与武湘红两人。
“红儿陪我走走吧。”武夫人如此说道，也不等武湘红伸手来扶，径自起身往外走。
武湘红见她脸色不见明朗，心里直犯嘀咕，可还是乖乖地跟在武夫人后面。
两人沉默地走在后花园，武湘红一直观察着武夫人的神情，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大气也不敢出。
“……我听说你在长德巷惹了事情。”走到后花园深处的假山处，已经没看到多少人走动，武夫人忽然开口。“你父亲十分生气，我想着他一向对你宽厚，如今竟会有这样的怒气实在少见，便想问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武湘红生生吓了一跳，大气不敢出。
原来爹爹对她的怒意远比她所以为的要深吗？她还想着爹爹只是一时气愤，才让她快快回去。若是爹爹因此厌弃了她，她便没了依仗，那她以后在东京城，还有谁会把她放在眼里？
“爹爹那日说苏嬷嬷去了长德巷，教导太后侄儿未过门的妻子规矩。而我前些日子在苏嬷嬷那里学的东西只沾皮毛，若真有心想要进宫当宫妃，便得跟着过去一起学习。”武湘红悄悄咽了口口水。“我是一心想要进宫的，便听从爹爹的意思去了长德巷。”
武夫人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叹道。“苏嬷嬷在相府里教了你几个月，走的时候我曾问过她你学得如何，你道她如何说？”
“……”武湘红心知苏嬷嬷定不会为她说好话的。但想到自己被那么一个婆子嫌弃，她心里又十分不服气。“苏嬷嬷向来都不待见我，自然不会说什么好话，哪怕我做得再好，她还是要从鸡蛋里挑出石头来。”
她的话带着些赌气的成份，可这番话让武夫人看她的眼神变得冷漠。
“苏嬷嬷是不多话的人，并不会背地里说他人是非，哪怕是你，她也只是说你尚有许多要学。”武夫人语气淡淡，透着几分不耐。“你却是一个恶人先告状的，这样的性子，偏偏想要进宫。”
“女儿并没有恶人先告状，阿娘您明鉴！”武湘红连忙为自己申辩。“苏嬷嬷是宫里的老人，早就是人精一个。她在您面前或许会装出谦逊的模样，可对着我，她向来是趾气高扬的。”
话虽然说出口，但武湘红心里也知道武夫人并不信她。
“……我且不与你说这些事情，你得罪东京城那两个煞星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武湘红听她这么问，心里十分不安。阿娘问她想如何处理，是暗示着家里已经打算不为她善后了吗？若真如此，她又有什么能耐应对那两煞星呢？
“他们……他们是王族，是权贵。我怎么能……怎么能想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呢？”武湘红急得冷汗直流，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拉武夫人的袖子。“娘，您救救我吧。”
“救你？你未免太看看得起我。”武夫人冷冷地抽回袖子，“我随你爹到下放的县里时，考虑到你年幼，跟着我们一起去那偏僻的地方可能会吃上很多苦头，于是便让你跟着你舅舅一家在东京城里生活。那时看着你，心中总有些忐忑，如今看来，真是早有预感。”
武湘红深知武夫人看不上她舅母，舅母娘家是经商的，武夫人总觉得武湘红是沾了舅母的商人脾性才会变得如此不受人待见。
如果是以往，她或许还会不服气地辩上几句，可如今她指望着武夫人救她，自然是不会对此有什么意见的。
“阿娘，我真的知道错了。”武湘红眼眶泛红，忽然就跪了下来。“我真是想不到那个平民姑娘竟然会与王爷们有瓜葛。而她那日受伤也不全然是我的错，她自己走路不看路程绊的我，我也因此而扭伤了脚的。”
“行了，你不必诸多辩解。”武夫人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我叫你来，只为告诉你，你父亲好不容易才挣下如今的地位。期间他吃了多少苦，是你这个草包脑袋无法想象的。要是因为你在外的行为影响到你爹的前程，我要将你摘出武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你自己惦量吧！”
武湘红闻言，抬头看向武夫人，只觉得心惊肉跳。
因为武夫人看她的眼神格外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