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问句,语气却格外肯定。
他当即愣在当场,面上的血色潮水般涌去,浑身冰冷,竟不自觉有些发颤,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知道了……
她看到了蛊虫吗?也是,今夜的行动本就错漏百出,她察觉也是应当的……
可是,她会怎么想他?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刹那间,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
下一秒,他骤然坠入一个温暖的拥抱,那人搂住他,手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没事,没事的,是我的错,不该这样问你……”
他这才惊觉,自己面上已是一片湿润。
沈眠很是懊恼,没想到裴烨反应这么大,也是,这么多年的经历导致他本就没有安全感,刚刚放松下来就听到自己这样问他,不会是觉得自己又要被抛弃了吧?
想想他刚刚那一瞬间的眼神,像是刚找到家就被赶出来的流浪小狗,看的沈眠有些心疼。
他颤抖着回抱过去,用的劲很大,声音微颤:“要是……要是我说是我,你会抛下我吗?”
沈眠毫不犹豫:“怎么会!干得漂亮!”
裴烨微微一怔。
沈眠又安抚地拍了拍他,扶住他的肩膀,正色道:“你有自保的能力,我很高兴,你能为自己报仇,我也很欣慰,我知道他们定然欺负你许久了。别说是两个侍卫,就是那群人死完了,在我心里也比不上你。”
“方才问你,只是想确认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总之,你放心,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抛下你的。”
裴烨眼眶红红的,轻轻点了点头:“好。”
“快睡吧,明日赶路。”
夜里,裴烨时不时睁开眼睛看向沈眠的方向,似乎是在一遍遍确认她还在。
她还在,这不是自己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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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烨惊奇地发现接下来的路比先前的路都要畅通,沈眠仅仅散发出威压,二人一路上几乎没见到什么魔兽。
好不容易见到一只七阶魔兽灵岩豹,他故作害怕地躲到沈眠身后,拽着沈眠的衣服:“姐姐,我怕……”
沈眠不疑有他,到底是十五岁的孩子,兴许是现在有了人撑腰才敢把害怕说出来,这是好事。
她于是抽出长剑,谁知那灵岩豹撒腿就跑,边跑还边往后看,像是生怕沈眠追过来一般。
裴烨愣住,原本想好的言辞也无从开口。
沈眠安抚地拍了拍他:“没事了,别怕。”
“姐姐会嫌我烦,嫌我累赘吗?”他小心翼翼地问着。
沈眠无奈,伸出双手揉捏他的脸:“我要是嫌弃你,就不会带你走,别多想,啊。”
裴烨乖乖地点了点头,和前几日那个冷冰冰的小子截然不同。
两人不知道,灵岩豹回去后就开始扯着嗓子嚎叫,传递着信息。
“那个魔女身边跟了个野男人,那野男人碰瓷啊啊啊啊啊——”
“什么?!”
“发生什么了?”
灵岩豹一把鼻涕一把泪:“哥们就是去那边散散步,刚看到他俩,正要跑呢,那野男人就往那魔女身上倒!还污蔑我!简直不知廉耻!狼心狗肺!”
“那魔女差点就要拿那把奇怪的剑砍我了,幸好我跑得快啊——”
“太过分了!”其他魔兽替它愤慨,“那野男人比魔女还可怕!”
“就是就是!”
“这个我知道!”一只魔兽忽然举起了爪子,“这种人在人类里面叫——白莲花!”
另一边,裴烨不小心被毒草割伤了手,沈眠替他解毒、上药、包扎,又系了个小小的蝴蝶结。
“好了!”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松手,就见裴烨衣袖随着微微滑落了些,露出交错纵横的伤痕,都是以前成年累月积攒下来的。
裴烨原本低着头乖巧地让沈眠包扎,见从前的伤痕露出,慌不择路地想收回手,一抽,没抽动。
沈眠的目光落在从前的那些伤痕上,目光沉沉。
“陆家的人打的?”
裴烨低着头:“太多了,记不得了。”
沈眠眉心微皱,拿出一盒药膏,里面是润玉般的色泽,是晏良送给她的凝脂膏,说是能淡化疤痕。
沈眠沾了些药轻轻替他涂了起来,裴烨看过去,能看到少女蝶翼般的睫毛。
带着凉意的药膏抹在手臂上,清凉舒服。
涂好一只手臂,沈眠抬头,却对上裴烨亮晶晶的视线,没好气道:“有什么好笑的?”
“姐姐心疼我了吗?”裴烨抿着嘴,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
沈眠把药膏一把塞他怀里:“自己涂,以后天天都涂,用完了再来问我要。”
“好。”裴烨像是拿宝贝似的把药膏揣在怀里,又觉得不安全,依依不舍地放进了纳戒。
沈眠恨铁不成钢:“一个药膏而已,你这样显得我虐待了你似的。”
裴烨走近了些,笑着:“只要是姐姐送的,送多少我都很珍惜,不管是药膏还是糕点。”
走了两个时辰后总算是出了魔兽森林,两人休息了会儿便找了个飞行魔兽赶路。
裴烨似乎是第一次坐飞行魔兽,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沈眠于是让他坐的近了些,就怕他出什么岔子。
又赶了半天路,进城时已是傍晚,宁溪镇虽说是无主之镇,却终年受到凤栖学院的庇护,镇内百姓安居乐业,各得其所,饶是临近傍晚,镇内也格外热闹繁华,说是镇,其实倒跟个城也差不多了。
裴烨一改从前事事不关心的冷漠模样,总是好奇地东张西望,但拽着沈眠衣袖的手却拽得更紧了些,寸步不离沈眠,像是生怕他一松手,沈眠就不见了似的。
沈眠哄孩子似的问道:“我们先去找家客栈,我再来带你逛,好不好?”
裴烨忙不迭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