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奖了?中什么奖?我也没买彩票啊。”农民工憨憨道。
“这是健宝宝公司从91年开始的‘有奖拉环’活动,拉环上印着几十到几百不等的奖金,最高奖金是5万元,最低中奖也是再来一罐。兄弟,你这一中就是最高奖,你家祖坟冒青烟了啊。”
“嘿嘿。”农民工摸摸自己的脑袋,憨笑道:“打小俺娘就说俺运气好,别人上山什么都摸不着,俺不是捡窝鸟蛋就是逮个兔子。”
“来来来,咱俩握个手吧,让哥哥也沾沾你的福气。”
西装男大呼小叫,夸张地跟农民工握了握手。
“我也来沾沾喜气。”闻声围观过来的一个年轻小伙子也对着农民工伸出了大手,抓着农民工那手指甲缝带黑泥的手,使劲握了握。
“还有我,还有我。”
“我我。”
“我也要握,我也要握。”
……
足足有十几个年龄各异的男男女女排着队,跟农民工握了手。
好不容易消停了,农民工举着攥得死死的拳头,问旁边的西装男道:“大哥,上哪领奖去啊?”
“你这个最高奖,得去他们健宝宝公司的总部小渔村。小渔村你知道是哪吗?咱们国家的特区,差不多也是咱们国家的最南边了。这趟车到头就是羊城,你到了羊城还得再倒火车,离这有两千多公里。”
“那么远啊。”
“对了,进特区得有边防证?你知道啥是边防证不?”
“不知道。”农民工老老实实道。
“特区发展得太好,大量人口涌向特区,于是在1986年3月12日,粤省公布了《小渔村经济特区与内地之间人员往来管理规定》。”
“该规定明确,凡往来特区与内地之间的内地人员,须持写明‘前往小渔村经济特区’的《华夏边境管理区通行证》或《前往边防禁区特许通行证》,俗称‘边防证’。”
“1986年3月22日,小渔村又公布了《小渔村经济特区与内地之间人员往来管理规定施行细则》,规定了往来特区与内地之间的人员,通过管理线公路道口及码头、专用通道进出特区时,必须持有效证件,主动递交公安边防警察查验。”
“喏,这就是我的边防证。”
西装男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本递给农民工道:“我们单位经常派我去小渔村特区出差,我熟。这趟我也是要去小渔村出差的,我们单位给我定的酒店就在健宝宝总部附近。”
“那这个证好办吗?要钱吗?”农民工问。
“钱倒是小事,工本费没几个钱,办一张边防证还得交15块钱的押金,等你离开的时候,押金还可以退给你。不过……”西装男拉长了声音道:“这证可不好办啊。”
“有多难办?”
“有单位的需要经过单位政审、派出所核查、公安局办证三个程序,如果没有单位,还需要经过街道居委会审查,申请手续非常复杂。”
“我没有单位,也不是城市户口,该咋办啊?”农民工又问。
“那就更不好办了。”西装男叹了口气,道:“设立这个边防证的初衷,就是防止你们这样的农民工大规模流入特区,给特区带来不稳定因素的。你个人想办下来,基本上不可能。”
“意思是我这个奖就没法领了呗?”农民工都快急哭了,拉着西装男的手,道:“大哥,你帮帮我,大不了领了奖,我分你一点。”
“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去领奖呗”
“可以吗?”农民工使劲摇着西装男的手。
“我倒是无所谓,可是……”西装男拉长了声音,道:“难道你就不怕我领了奖就跑了啊?5万块钱,这可是我将近10年的工资啊。”
“那咋办啊。”农民工急得汗都下来了。
“这样吧。”西装男打开自己的皮包,道:“我包里总共就5000块钱,你干脆把那个拉环卖给我得了。能拿5000块钱,总比一分钱都拿不到强得多吧?”
“大哥。”农民工甩开了西装男的手:“俺本来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原来你是憋着坏坑俺呢啊。5万的东西,5000块钱卖给你,俺不得亏到姥姥家了啊。”
“话不能这么说啊。”西装男冷哼一声,道:“这东西,搁你手里就是一个铁片片,一文钱不值。能换5000是5000。”
“这……”农民工犹豫道:“你能不能再多给点,5000也实在太少了啊,俺可是亏了4万5啊。一头猪才卖多少钱,有那4万5,俺能买一卡车大肥猪,够俺全村吃几个月的了。”
“不是我不想多给。”西装男把皮包拉得更开了,说:“我身上就带了这5000块钱,还是单位的公款。除了这5000,我就剩下几十块钱零钱了,路上我还得吃饭住店,倒车还得买票,实在是给不了。”
“切,穷鬼,买不起就不要买啊。”一个穿金戴银的大波浪中年妇女操着一口南方口音,道:“阿拉出1万5,侬卖不卖?”
“阿拉是什么?侬又是什么?”农民工问道。
“戆大,阿拉是我的意思,侬是你的意思,阿拉魔都人,最瞧不起你们这帮子乡下人。出了魔都,全华夏都是乡下。”
“你他娘的瞧不起谁呢?”一个东北口音的大哥走了过来,“啪”地一声,把两沓大团结拍在了小桌上,道:“我出两万。”
“有钱了不起啊。”大波浪女人嘟嘟囔囔走了。
“哼。”东北大哥傲娇道:“魔都人也不过如此,论有钱,还得是俺们东北人,‘共和国长子’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还有没出价比我更高的了?如果没有,这拉环就是我的了。”
“你们东北人在我们晋省人跟前,算个屁。”一个晋省口音的大哥站出来了:“几万块钱,算个屁,对我们来说挖几锹煤的事。我出两万一,今天我还就要跟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较较劲了。”
“两万二。”东北大哥大着嗓门道。
“切,一千一千的加,没意思,我出三万,有种你再跟。”
“跟就跟。”东北大哥嘴上这么说,气势却弱了许多:“三万一。”
“三万一千五,你再加啊,不管你加多少,我都比你多五百。”
“三万二。”
“三万两千五。”
……
俩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竞拍了起来。
开始只是他俩人在拍,渐渐地,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不光本车厢的,就连隔壁车厢都有人不断过来,价格也一点点往上涨。
最后本车厢一个中年秃头男以四万一千五百八的价格,中了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