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李国庆给的天价佣金,陈部一高兴,多喝了几杯,当天夜里就住进了医院。
始作俑者的李国庆,得着信儿,也只能拎着果篮去医院看他。
“你他娘的是来看我的还是来气我的?拎这么大果篮,给你个小王八蛋累坏了吧?”躺病床上的陈部面色红润,一点不像有病的样子。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李国庆随手把装着一个小苹果的涤纶束口网格袋放在陈部床头柜上:“您老还挺好的吧?”
“托您的福,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那阴阳怪气的劲儿,让李国庆严重怀疑他送错慰问品了。
早知道你个老丫挺的这臭德行,老子就送你花了,白菊花、黄菊花、纸菊花,随便您挑,给您私人定制。
“你个小王八蛋,故意的吧?没听说过过午不探病吗?”
“过午不探病?还有这种说法?”
“探病一般都是上午,上午属阳,阳气旺盛,代表着希望。而下午、晚上都属阴,此时段阳气下降,阴气上升,暮气渐浓,若此时去探视病人,会将阴气带给病人。”
“停停停,你这还是接受过我d多年教育的老干部嘞,怎么这么迷信啊,怪不得不给你安排实权职务呢,安排了也是个坏分子。”
“滚滚滚,看见你就烦。”陈部闭上了眼。
“您这就是传说的高干病房吧?看起来针不戳。”李国庆打量着病房,没话找话道。
“再好的病房也是病房,三机部的老刘上个月就是在这间病房里走的。”陈部长叹了口气,道。
三机部全称是第三机械工业部,1982年5月根据机构改革实施方案决定,第三机械工业部改名为航空工业部。
叫习惯了三机部,陈部一时还真没改过来口。
“卧槽,拜拜了您嘞,探病到此结束。”李国庆撒丫子就往外跑。
“别走啊,再聊会儿啊,大白天的你怕啥,就算老刘回来,也是夜里回来啊。他头七早就过了,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陈部越这样说,李国庆跑得越快了。
吹着永远吹不响的口哨,在医院的走廊里溜达一圈,也幸亏他吹不响,要是吹响了,一不小心吹个“今天是个好日子”的调调儿,他不挨病人家属胖揍才怪。
那年我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叫对手。
你说你探病不好好探,探完病还不赶紧滚,在医院瞎溜达个什么劲儿,不怕给你传上什么肺结核啊、甲肝乙肝饼干啊。
病房里病人疼得叫唤,病人家属哭爹喊娘,就那么好听?
到处吃瓜的猹李王转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乐子看了。
只见一大群人围成一个圈,不知道在看着什么,有医生有护士还有穿着病号服的病人,议论纷纷,热闹极了。
“那里怎么那么多人啊?”挤不进去的男路人甲问。
“嗨,医院里还能因为啥,肯定又是瞧不起病让医院轰出来了呗。”浓妆艳抹的女路人乙不屑地回答道。
“还有看不起病的?不都是公费医疗吗?”女路人丙道。
“这里是协和,全华夏最好的医院了,外地人来这里看病的,有的是,臭农民有什么公费医疗啊。”女路人乙优越感十足。
“就是,就是,小病不用治,大病治不起,臭农民得了病,不都是在家生扛嘛。扛不过去席子一卷挖个坑一埋就完事,没事跑首都来丢人现眼干什么?还跟咱们抢医疗资源,病房多紧张啊。”
“这次你们可都猜错了。”戴眼镜的男路人丁道:“那家女的得了大病,听说还是什么瘤来着,为了给媳妇治病,那家男人把家里的房都卖了,可是就连协和的医生都不敢给他们做手术,怕失败。”
“不是吧,不是吧,为了看病,把家里的房都卖了?他媳妇有那么金贵吗?死了就死了呗,再娶一个也花不了多少钱。”女路人丙忘了她自己其实也是女人。
“农村的房子,又不值钱,卖不了几个钱的,能凑够药费手术费就不错了。估计他们就是没钱给医生护士塞红包,医生不愿意给他们担风险做手术。”女路人乙很“懂行”地说。
……
早就决定日行一善的李国庆,听完小猹们的议论,忙往人群里挤。
如果真是没钱看病,李大善人不介意给他们出点医疗费。
还没挤进去,李国庆就听见里面的哭诉声像他们老家的方言,再仔细一听,声音越听越熟悉。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分开重重人墙,挤了进去,李国庆一下子愣住了:“叔,婶,大妮二妮,怎么是你们啊?”
吃瓜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李国庆的小叔李留柱和小婶刘桂兰,俩人正坐在地上抱头痛哭呢,李国庆的俩小堂妹李大妮和李二妮也拉着爹娘的衣角,哭得吩嗤吩嗤的。
“大庆啊,你婶子脑子里长了瘤子,人家医院不给治啊。”李留柱仿佛看到了亲人,哭得更痛了。
呸,啥叫仿佛看到了亲人,就是亲人,亲侄子。
“不给治?为什么?”
李留柱用的是家乡话,李国庆说的却是普通话。
“这位同志,我是他们的接诊医生。”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对李国庆说道:“不是我们不给治疗,是病人的瘤子位置实在是太特殊,手术成功率极低。”
“有多低?”
“不到百分之二十。”
“就算是不到百分之二,手术该做也得做啊。”
“不是我们不给做,是女病人……”
“大庆。”小婶停止了哭泣,道:“是我不让做的,与其死在异乡的手术台上,还不如死在自家床上。我不想做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孤魂野鬼。再说了,不能为了我,让家里倾家荡产啊,不值得。”
“留柱哥,别哭了,咱回家吧。”
小婶刘桂兰转头看向小叔李留柱道:“等我死了,你用卖房的钱再娶一个。我能嫁给你,这辈子值了,就是没能给你生个儿子。你再娶,找个脾气好点的,别让她虐待我两个妮子。”
“说什么呢,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你回家等死的。”
“跟我来,去我办公室谈吧。”中年男医生道。
“散了,都散了吧。”
李国庆把小叔和小婶拉起来,把猹们驱散,跟着医生去了办公室。
中年医生姓冯,叫冯京生,是神经外科的科主任,到了办公室就把小婶的检查报告和病例给李国庆看。
“我看不懂,也不想看。”
李国庆颇有点霸总范儿地推开病例本,道:“我就两个问题,第一,这个手术,你们医院能不能做?第二,如果你们医院做不了这个手术,还有没有地儿可以做?”
冯京生医生推了推黑框眼镜,道:“我们医院的神经外科是不是国内最好的,我不敢说,但毫不客气地说,国内没有任何一个医生能比我做这种手术水平更高。”
“哦?冯医生这么自负吗?”
“不,是自信。”当医生的,尤其是在自己领域特牛的医生,都是骄傲的啊,冯医生也是:“我1948年到1951年就读于燕京大学生物系医预科,后转入协和医学院医科,1956年毕业。”
“我还是改开以后,78年国家第一批53名公派赴美访问学者中的一员,81年年底完成学业回国,获得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临床学博士学位。”
“失敬,失敬。”李国庆冲着冯医生抱拳了。
解放前的大学生、藤校医学院的博士,这俩头衔随便哪一个都是李国庆这种水货留学生需要高山仰止的。
“冯博士,我婶的手术成功率真的这么低吗?”
“咱们国内的医疗条件毕竟有限,能达到20%的成功率,也是我最乐观的估计了,病人的病灶位置实在是太特殊了。”
“如果这个手术是在国外做呢?”
“国外?如果是在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由我的导师和他的医疗团队来做,我估计成功率能达到百分之六十左右。可是,去国外做手术需要一大笔费用,并且我导师也不是什么人的手术都会接的。”
“百分之六十?还是不高啊。”
“如果能请到我导师里奥博士在梅奥诊所的师弟杰森博士,由他们两个共同完成这例手术,成功率应该能达到百分之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