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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买画后续入库、装裱、安保等事宜,李大老板就在请款申请单上签了个字,剩下的事,就交给国珐他们去处理了,而他自己坐上了回老家的绿皮火车。

不回去不行啊,不光他那一堆看不清脸的祖宗在他梦里蹦迪,连他太奶也张着她那上下加起来就剩一颗半牙的嘴,冲着他笑,还招着小手让他跟着走,他甚至都看到了桥边另外一个举着水瓢的老太太。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老太太应该姓孟吧?

都说小孩子自制力差,爱吃糖,太奶这小老太太的自制力也不行啊,上次见她还有好几颗牙呢,怎么牙越来越少了?

下面吃糖不用糖票呗?

哎,还得多给太奶他们送点钱啊,好几十年不让烧纸了,下边已经通货紧缩、钱根吃紧了吧?

下面应该物资不缺,但钱紧。

跟上面正好相反,上面是啥物资都缺啊。李国庆路过供销社的时候看到门上贴着的一个通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了。

“1982年春节,我市商业部门凭本、凭票定量供应市民的主副食品有二十种:鱼,每人一斤;鸡蛋,每户三斤;鸡,每户一只;粉丝,每户二两;白糖,每户三斤,单身一斤;花生,每人六两……”

紧张成这样,狗看了都得摇头啊。

额,好像某人自己又骂了自己。

打死都不会亏待自己的李大老板,自然是不会坐硬座的啊,通过卫和平的关系,搞了四张软卧票,正好是一个包厢。

罗汉和金刚两个保镖随行,加上李大老板也就三个人,三个人睡四个铺,浪费哟。

不过卧铺票他们一分钱没花,给燕京铁路公安处捐了那么多偏三轮,肯定不能白捐啊,拿他们几张卧铺票那是看得起他们。

在火车上睡了一夜,就到了彰德地区。

蹲在路边等班车,李大老板裹紧了他的棉军大衣。

甭管你是城里的杰西、露西还是黛西,回了村换上大花棉袄,照样得变成翠花、小娟和二丫,还得跟村里的大强、二柱和三炮相亲。

哦,顺便说一句,大强、二柱和三炮在城里叫托尼、唐尼和安东尼,一个干上了洗剪吹,一个在地铁口烤上了地瓜,一个当上了黄袍骑士,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脱掉西装,摘下金丝眼镜,拿掉瑞士大金表的李国庆,又变成了大队里的李家六小子,小名叫李大蛋。

天赋异禀的李国庆,跟网红熊猫七仔同一属性。

“滋滋~”

使劲抽完最后一口牡丹烟,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抿了抿,然后双手揣进袖筒里,肆无忌惮地盯着路过的女同志看,时不时还吹几声永远吹不响的口哨,像极了臭牛虻。

不,不用像,他就是!

“滴滴……”

卧槽,谁他么又在老子头上拉屎,啊呸,在老子边上拉鼻儿。

“嘿呀,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到哪都能遇到大庆你小子。”左佑胳膊枕在驾驶座车窗上,笑着大声道。

“你他么有没有点公德心?不知道市区禁止鸣笛吗?”李国庆也乐了,站起身拍拍车门,道:“你小子不错啊,都摸上方向盘了。”

“你是要回老家啊还是往外走啊?要是回老家,坐我的车,我捎你回去。”左佑乐呵呵道。

“回老家。”

“那还等什么,赶紧上来啊。”

李国庆毫不客气地坐进了司机楼,罗汉和金刚俩人只能屈尊坐车厢了,反正那俩货皮糙肉厚,穿的又多,不怕冻。

给左佑上了一支烟,左佑没抽,夹在耳朵上专心开他的车,双手把方向盘,专心致志盯着前方,开得那叫一个小心谨慎。

开出城区,上了县道,路上没什么行人,车也不多,左佑才放松下来,边抽烟边跟李国庆聊起了天。

“对了,隔壁老王呢?”李国庆随口问道。

“我师父,他废了。”左佑神色一黯。

“废了?好好的怎么就废了?谁把他废了?”

“跑湘省拉货,在当地休息的时候遇到了仙人跳,师父不肯白白吃亏,跟人干起来了,没干过,让人打断了三根肋骨不说,连蛋黄都让人给踹出来了。”

“鸡飞蛋打?”李国庆怎么那么莫名想笑呢。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男人管不住裤裆里那三两肉,总有人能替他管得住。这不,就有人替他嘎了,往后再也没有早上一柱擎天的烦恼了。

“憋不住你就笑出来吧,虽然他是我师父,但是谁都知道他早晚会在男女之事上吃亏的,只不过没想到他吃的亏能这么大。那边的人个子也不高,没想到那么能打,我师父连一个小个子都打不过。”

“恰的苦、耐得烦、不怕死、霸得蛮,咱们这边的人出去咋咋呼呼还行,跟人打起架来,还真几个敢下死手的。”

“的确,越能咋呼的越白给。”左佑猛抽了口烟,把烟屁股弹出窗外,道:“我跟师父跑过几趟东三省,别看那边的人长得人高马大的,比咱们这边的人还能咋呼,但是我都能一个打三个。”

“那你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肋骨断了还能长好,但是精气神被打没了就真的完了,我师父是脊梁骨都被人给打断了啊,也不出车了,把运输队的工作跟人家换了,自己跑到一个厂给人看大门去了。”

额,“没种”的后果这么严重的吗?

村村都有丈母娘的隔壁老王,这不出车了,不知道该有多少丈母娘望眼欲穿、伤心落泪了,主要是没有便宜女婿拿鸡蛋糕、核桃酥和麦乳精孝敬丈母娘了。

车到县城,李国庆就跟左佑分开了。

左佑倒是说了要把他直接送回家,可是李国庆有自己的打算,更何况人家左佑也是上外地跑长途回来的,也挺累的,就不麻烦人家了。

临下车之前,李国庆让罗汉往左佑车里扔了两条牡丹烟。

得,他们买票从地区到县城,三个人加起来也花不了几块钱,两条牡丹烟的价格比票钱得贵好几倍,要不怎么说人情债最贵呢。

说句不好听的,坐卡车还真未必有坐班车舒服。

李国庆还好,毕竟坐在司机楼里挨不了冻,罗汉和金刚俩人大冬天坐“敞篷”,绝对谈不上什么舒服的出行体验。

在软卧车厢里休息得挺好,仨人也没必要找招待所睡个回笼觉啥的,先去了县肉联厂,花大价钱搞了一个猪头一个牛头一个羊头。

一说起肉联厂,下意识认为里面就是杀猪的,其实是肉类联合加工厂的简称,里面不光杀猪,还宰牛宰羊,只不过牛羊肉比较少。

苹果、梨啥的供果,那就想都不要想了,人还都吃不上,更不会给鬼吃。路过供销社的时候,李国庆倒是看见了一把香蕉,这对八十年代的北方小县城来说可是新鲜玩意,不过李国庆没买。

倒不是嫌贵,已经财务自由的李大老板,这个星球上就没有他吃不起、吃不上的水果,主要是他嫌那把香蕉遭了冻,卖相不好。

再说了,都是北方人的老祖宗,应该没见过香蕉这玩意,要是老祖宗不知道扒皮,连皮一起吃了,怕祖宗消化不良放鬼屁窜鬼稀。

那就不是敬祖宗,而是害祖宗了。

就他们老李家那帮没脸没皮的祖宗,鬼体有恙,不得三天两头给他托梦啊。这年头西医治急性肠胃炎见效快,祖宗让咱老李给他逮俩西医烧过去那就不好了,那不是草管人命嘛那不是。

改开以后,虽然不怎么打击封建迷信了,但是什么纸人纸马纸飞机纸邮轮啊,什么天地银行百亿大钞啊,这年头还是没有的,好在黄纸还是有的,李国庆直接把供销社的黄纸给清空了。

仨大老爷们都是手残党,不会叠元宝不会铰纸钱,花了几块钱请了几个大妈大婶给他们加工了一下午,祭祖前准备工作算是完成了。

等天黑以后,他们还坐着租来的拖拉机下了乡,足足拉了一大车祭品,白天招摇过市太乍眼了,只能夜里行动。

拖拉机突突突开到一片野地里,天黑,又好几年没来过了,李国庆随便找了一片坟包子,把三牲加纸扎一烧,坐上拖拉机又回了县城。

当天夜里,祖宗们又跑他梦里蹦迪了,跳着脚骂他,说他上错了坟。第二天又下了趟乡,一看,我擦,还真上错了,把那些东西烧给他们家祖坟的邻居老张家了。

意思到了就行,李国庆也懒得再去准备贡品了。

不就是让人代收了快递嘛,老张家的死鬼转交给他们就行了呗。

什么?不转交?

乱接别人快递属于不当得利,阎王爷会给他们调解的。调解不成大不了打一架,比拼一下谁家鬼多,谁家鬼法力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