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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着稳重的八字步上楼,经过一间间开着门的办公室,李国庆来到了二楼最里面那间没有任何门头的办公室。

“当当当。”

李国庆小心地敲响了房门。

“进。”

里面传出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

推门进了屋,李国庆看到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红脸的胖子,看他那花白的胡子和头发,就知道他年龄不小了。

“你是谁?有什么事吗?”红脸胖子屁股都没抬,靠在椅背上问。

“胡师傅是吧?”

“是我。”红脸胖子胡师傅见多了来收购部出私货的家伙,对李国庆这种打扮,早就见怪不怪了。

“我有样好东西,想请您帮我??。”

说着李国庆从大衣里兜里掏出那块小“龙涎香”,从桌上拿过一张报纸,铺在桌上,然后把香轻轻地放在报纸上。

“龙涎香!”胡师傅失声叫道,一按桌子,猛地站了起来。

“胡师傅好眼力。”

“好东西啊好东西。”胡师傅把那小块龙涎香拿在手里,仔细摩挲着找手感,还放在鼻子下面闻。

嗯,胡师傅认证过了,“龙涎香”自然可以去引号了。

良久,一脸迷醉的胡师傅缓缓把龙涎香放下,闭上双眼仿佛在回味刚刚的味道:“老天爷待我不薄了,没想到在我老胡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第二快龙涎香。”

“第二块?”

“是啊,我老胡今年七十一,十几岁就去京城有名的中药铺杏林春当伙计,摸了一辈子中药材。24年民国吕奉先把小皇帝赶出紫禁城,一个小公公卷了宫里的东西跑出来了,其中就有块龙涎香。”

“小公公拿着那块龙涎香到我们店里卖,也就拳头那么大小,就换了好几条大黄鱼。我们东家收了那块龙涎香,一直舍不得用,直到37年卢沟桥事变,鬼子打进宛平城,我们那间中药铺也毁于战火。”

黄金作为在乱世里保持财产价值的重要媒介,受到人们广泛欢迎。魔都人喜欢把一两的金条叫“小黄鱼”,十两的金条叫“大黄鱼”。

按当时的重量标准,1市斤为16两,等于500克,1两折合为31.25克。好几条大黄鱼,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东家逃难之前,什么东西都没带,就带了一支百年老山参和那块龙涎香,据说出城没多久就遇到了土匪,人财两空。”

“你就这么随便摸摸,闻闻,就能辨认出这是龙涎香了?”

“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你不能质疑我的专业。”胡师傅气得八字胡乱翘:“我老胡可是四九城里面有名的中药材大拿,认药材这一块,我老胡不敢说全国都能排前几,反正满京城就没有比我强的。”

“你那么厉害,都70了,咋还没升上去呢?还只是个认药材的师傅,人家真有本事的,早就当上药材公司的大领导了吧?”

“你个臭小子,你懂什么。我这叫淡泊明志,只专心于事业,对仕途不感兴趣好不好。市药材公司的总经理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小徒弟,要不是他求我,我老胡早就含饴弄孙去了,才不会答应他返聘。”

瞧瞧,什么叫格局,这就是格局。

在某个领域做出点小成绩,岁数熬到了,就是什么张老李老王老赵老的,什么老不老的,哪有人家老胡低调接地气。

“是吗?那你跟我说说,怎么分辨是不是龙涎香?”

“这还不简单,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取点香,点燃了,是不是龙涎香,闻一闻不就知道了,我跟你说啊,龙涎香是有独特的香味的。”

切,不就是破坏性检测嘛,谁不会啊。

你他么的把老子的香给点了,给老子剩一堆香灰,老子卖谁去?

再说了,就算点燃了,真有香味,老子又没闻过龙涎香,老子怎么知道香味对不对?

额,虽然是抽样检测,不是说这玩意克价比金价还高吗?就算只烧老子几克,老子也会嘎嘎心疼的啊。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让李国庆少挣钱,还不如卖他老娘。

老娘卖了也就卖了,还能省下一笔赡养费。

“好吧,那你来操作吧。”李国庆感觉心都在滴血。

“瞧好吧您嘞。”

胡师傅出了办公室,不大功夫就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个黑布包的小包袱。

打开包袱,黄铜香炉、手炉、香斗、香筒(即香笼)、卧炉、薰球(即香球)、香插、香盘、香盒、香夹、香箸、香铲、香匙、香囊等等应有尽有,当然,李国庆就看个热闹,没几样东西他能叫上名字。

“我开始了啊。”胡师傅还专门跑门后净了净手,用雪白的毛巾擦干了手,正襟危坐,一脸严肃道。

开始就开始呗,总不能老子还给你找个穿旗袍梳美人髻的小姐姐抱着琵琶弹个琵琶曲,借来古筝来个高山流水吧?

经过一番眼花缭乱却又井然有序的步骤,胡师傅终于点燃了香炉里的香,人老心花的胡老头还用模具把香压成了一朵莲花型。

眼花缭乱是说旁观者李国庆的,人家胡老头每一个步骤都是在脑子里想好的,严格按照流程来,每一步都不能省,次序也不能乱。

“好香。”

香炉里的香气冒了出来,跟长了一双勾魂小手似的,引得李国庆的鼻子往香炉上面凑,胡老头也闭上了老眼,一脸的陶醉。

得亏他们用的是老式器具,要是用上壶啥的,得404了。

“什么味?”

“哪来的香气?”

“卧槽,这是烧什么东西呢,这么香。”

……

整个收购站所有人都被香气吸引了,大伙纷纷循着香气,涌向胡老头的办公室,一香惊鬼神,也不过如此吧?

铁齿铜牙纪晓岚里面点燃龙涎香,全京城都是香味,不用说那肯定是tree New bee了,不过香满整个院子,还是没问题的。

总共就没放了几克的龙涎香,很快就燃完了,可是那香味却久久没有散去,可谓是回味悠长。

“世叔,你这是用的什么香?一定要卖给我啊。”

这时候一个穿着呢子大衣,大衣里面是西装打领带的男人分开了办公室门口围观的人群,几步奔到胡师傅的办公桌前,握住了胡师傅那枯树枝一般的老手。

冻屎你冻屎你!

小心眼的李国庆向来是看不惯比自己穿得排场的人的啊,看看人家的打扮,再看看自己身上那土啦吧唧的军大衣,李国庆裹紧了军大衣:“我丑怎么了?我丑我不冻手,你秀你挨揍,冻死你个老丫挺的。”

“散了散了,都散了。”胡师傅把办公室门口的众人都赶走,关上了房门,还把门把手上的插销插上了。

“咳咳,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一个老友的后代,叫周正,目前是高卢国一家香水公司的采购代表。这位是……额,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

中药材公司,香水公司,龙涎香两大消费地算是凑齐了啊。

“我姓李,木子李,叫我小李就好。”

“胡叔,您老人家不厚道啊,这么好的香,您居然藏着不卖给小侄我,枉我花了好几万美刀,买了您那么多麝香,这香味,可是比麝香好闻多了,添加到香水里面,肯定品质更好。”

“额……”胡师傅被周正的话一噎:“什么叫你买了我那么多麝香,麝香是国家统购统销的重点管控中药材,都是国家的,只有公家才允许买卖,让你说得好像我老胡非法倒卖国家财产似的。”

“我不管,反正这香你得卖给我。”周正说话间还翘起了兰花指。

我擦,果然是女人多的公司不能待啊,你一个四五十岁浓眉大眼的汉子居然有兰花指,看来盘丝洞不但能抓猪悟能,还能改造钢铁直男啊,大圣的金箍噜棒进了洞也得变成鱼钩啊,又细那个又不直。

“这么大人了,居然学小孩子耍无赖。”胡师傅被气笑了。

“我不管,反正你不卖给我,我就跟我娘说,我娘可是对你有救命之恩的,你被毒马蜂蜇了,要不是我娘把她的乳汁给你用,你早就毒发身亡了。”

少侠,你这么说你娘,你那死去的爹乐意吗?

(周正:你爹才他么死了。)

“算我欠你们周家的,这辈子怕是我都还不完了。”

胡师傅转向李国庆,说:“小李同志啊,周正就是我那杏林春中药铺老东家的后人,我那老东家就剩下这一支了,要不是后来辗转出了国,我老东家最后这点血脉恐怕也剩不下。”

关我毛事。

你们玩你们的主仆情深,老子当老子的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