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庆脑子里陷入了天人交战。
一黑一白两个带着翅膀的圣婴李国庆激烈地进行着头脑风暴。
白色李国庆说:“救人啊,还犹豫什么啊,人命关天,在生命面前,别的都不算什么大事。”
黑色李国庆说:“救什么救,这人跟你有什么关系?救了落不到好,还惹上一大堆麻烦。”
白色李国庆说:“这是一条人命啊,生命至上。”
黑色李国庆说:“熊孩子根本不值得可怜,不作死就不会死。他要是在河边走,不小心滑进河里,那说啥都得救。可是他是自己去冰面上玩,还砸冰,淹死了活该。”
白色李国庆说:“他只是个孩子。”
黑色李国庆说:“不要玩火,远离有水的地方,这是每个孩子都应该有的常识。”
白色李国庆说:“他只是个孩子。孩子小,不懂事,不管做什么错事,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黑色李国庆说:“原谅你爹。”
……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下去救人啊,李国庆同学。”一个中年男人冲着李国庆大声喊道,这声喊,打断了李国庆的思绪。
顺着喊声的方向看过去,李国庆认出来了冲他喊的中年男人,男人叫赖积善,跟熊孩子赖石头是一个大队的,应该还是赖石头没出五服的长辈。
之所以认识李国庆,是因为这货还是他高中同学的爹。
“呵呵,你怎么不去救?”李国庆冷哼了一声。
“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不行啊,再说了,我也不会游泳。”赖积善老脸一红,心说:“我会告诉你我是怕冷不想去救吗?再说了,我今天穿的衣服是新做的,我可不想糟蹋了我这身好衣服。”
“不好意思,我也不会游泳。”
“你还是高中生嘞,这点思想觉悟都没有?学校里都怎么教育你的?不知道见义勇为助人为乐吗?就你这种思想品德,还考大学?考上了当上干部,也不会成为全心全意为老百姓服务的好公仆。”
别看高小没上过几天的赖积善大字不识几个,那十年的时候,可是运动的积极分子,没少给人做思想教育,大道理张嘴就来。
“教员说过保存自己,才能更好地打击敌人。我不会游泳,下去了不但救不了人,没准还会把自己搭上。”
“你就是怕死。桃花溪那么浅,又是冬天,水位更低,怎么可能会淹死你?”赖积善指着李国庆的鼻子道。
“你不怕死你去救啊。”
李国庆早就不是那个脑子一热,被人几句话一煽,就嗷嗷叫往上冲的热血高中生了,被生活磋磨了几十年,再滚烫的血也早就凉了。
“现在这年轻人啊,就是不行,哪像我们年轻那会儿,顶着敌人的飞机、大炮、刺刀、子弹照样往上冲。不就是下河救个人嘛,能有多大的危险,年纪轻轻的,就没种了,悲哀啊悲哀。”
跟赖积善站一起的老头摇头晃脑地数落李国庆道。
“你行你上,不上别哔哔。”李国庆张嘴就是虎狼之词。
“你……不可理喻。”老头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其实孩子落水,还真没多大危险,就是遭点罪,活该,谁让他没事往冰面上跑的,这也是李国庆没着急下水的主要原因。
就在李国庆跟人玩“智斗”,化身李庆嫂的时候,从远处跑来几个人,其中一个人还拿着一个长长的竹竿,用竹竿把熊孩子赖石头从冰窟窿里拉出来了。
至于赖石头还会不会发烧,那就不是李国庆需要操心的事了。
自己家坟头还哭不过来,哪有那闲情逸趣跑别人家坟头上烧纸。
哎,怎么变得自私冷血了?
这样,不好,不好。
李国庆摇着头走了。
我得意的笑
又得意的笑
笑看红尘人不老
我得意的笑
又得意的笑
求得一生乐逍遥
……
bGm响起,管他应景不应景的,反正现在的李国庆就想唱这首歌,我爱怼人,怼人使我快乐。救人这活儿太累太麻烦,当英雄成模范的机会还是让给别人吧。
溜溜达达来到知青点外面,知青点跟大队部是在一起的,以前是地主家的大院子,被没收后就成了大队部,后来大队又来了知青,院子够大,房间够多,都住进来倒也不嫌挤得慌。
知青们来了以后,三天两头惹事,给大队干部们整烦了,干脆直接在大队部跟知青宿舍之间砌了一堵墙,也算是分成两个院子了。
“哎呀,不好。”
一阵紧急的尿意袭来,李国庆赶紧夹住了腿,得亏他及时“拧”上了水龙头,要不然裹上成人尿不湿都得让他尿湿了。
也懒得去茅房了,就算是冬天,旱厕也是让人恶心的存在啊,李国庆绕到大院后面的院墙,对着墙根就泄了洪。
舒服啊!
一泄如注的感觉,真他么贼爽。
想当年我顺风尿湿鞋,好久没有这种顶风尿三丈的赶脚了,李国庆都怕自己一发狠,把墙根给泚塌了。
“老赵,你过来,有好东西。”
习惯性抖一抖,刚提上二棉裤,李国庆就听见知青院里有人在说话,李国庆赶紧趴在墙上,透过砖墙上的窟窿眼往里看。
两个男知青就在离墙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咬耳朵,俩人李国庆都认识,老赵叫赵恒,真他么好大的狗胆,敢跟宋三帝真宗叫一个名。
跟他说话的人叫李援朝,是知青点里李国庆最好的朋友。
“是什么好东西啊?你家里又给你寄吃的了?是饼干还是麦乳精?不会跟上次一样,又给你寄牛肉干过来了吧?”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除了吃,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李援朝恨铁不成钢道:“你是知道的,我有个姑姑是省城大学的老师……”
“是呀是呀。”赵恒兴奋了起来:“卧槽,据说这次高考都是各省自己命题,你姑不会也进命题小组了吧?是不是给你泄题了?”
“想什么好事呢,我姑没进去命题小组,就算进去了,她也不敢泄题啊,查出来是要掉脑袋的。”
“那是?”
“嘿嘿嘿嘿,虽然我姑没参与命题,但她好几个同事都进入命题小组了啊,我姑跟他们是十几年的老同事了,他们的出题习惯,我姑太熟悉不过了。”
“意思是……”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李援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压低了嗓门道:“这是我姑押的题,语文数学都有。”
“卧槽槽,牛13了嘿,这下咱们肯定能考上大学了。”
“嗯,记得保密啊。”
“保密?为什么要保密啊?咱们知青点的同志们对咱们都不错啊,都挺照顾咱们的,有这样的好东西,当然要分享啊。”
“你是不是傻?”李援朝在赵恒脑袋上敲了一记,说:“听我姑说,咱们整个省报名的考生有70多万人,但是分配下来的全部录取名额不超过1万人,竞争这么激烈,你敢保证你一定能考上?”
“说得也是,不过李国庆你总得跟他分享一下吧?他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了。”
“什么狗屁最好的朋友,一个乡巴佬而已,哪有资格跟咱们这种从省城来的人做朋友。要不是上山下乡,咱们来到这穷乡僻壤,他连跟咱们见面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跟咱们称兄道弟了。”
李援朝不屑道:“他大爷要不是生产队大队长,管着招工和推荐工农兵上大学,我才懒得搭理他呢。还有就是那小子蠢,干活肯卖力气,有他在,我能少干好多活。”
“他可不蠢啊,大伙一起复习,做测试,每次都是他成绩最好。”
“那就更不能让他知道押的题了。听我姑说,这次高考投档比例是1比1.2,也就是说是如果一所高校计划在咱们省要招收100名学生,投档时该校可以调120份考生的档案。”
“院校在录取的时候,提档数比实际录取数要多20%,按照成绩的高低依次录取,咱俩和他的目标学校可是同一个,你就不怕到时候李国庆比你考得好,学校录取他不录取你吗?”
“不是有三个志愿的吗?”
“跟这个蠢货简直没法沟通了,第一个志愿大伙都是乱填的,什么燕大啊水木啊,填着玩,主要就看二三志愿,咱们的第二志愿可都是一个学校啊,还是最有可能考上的。”
“一个学校怎么了,报的可不是一个专业。”
“蠢驴,咱们报志愿的时候可都是服从调剂的,万一本专业录取不上,还可以调剂到其他专业不是,但招生总数是有限的啊。”
“听不懂,嘿嘿,不过我都听你的。”
“你他么也就是命好,谁让我看上你表姐想当你表姐夫了,要不然我才不带你这个蠢驴玩呢。把嘴给我管好了,押的题,不管能不能中,谁都不许告诉。”
“好的,我嘴最严了,表姐夫。”
“乖,去把我那双破棉鞋给我刷了。”
李援朝和赵恒俩人说说笑笑、勾肩搭背走了。
墙外的李国庆铁青着脸,怒极反笑:
“朋友?哼!”
“兄弟?呸!”
“同志?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