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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了?”

李国庆划了一根火柴,点燃煤油灯,看着小屋里唯一一件像样的家具——大衣柜镜子里年轻的自己,颇为自恋地说了句:“小伙年轻的时候也挺靓仔的嘛。”

再看看挂在墙上的重生文必备的万年老演员——日历牌,上面显示的日期是1977年12月1日,李国庆陷入了沉思:卧槽,居然回到的是这一天!

李国庆生于1959年10月1日国庆日,所以起名为国庆。

都说女人一辈子有两次改变命运的机会,一次是投胎,一次是结婚。其实男人也有两次,一次是投胎,一次是高考。

18岁的李国庆参加了77年冬季高考,被家里要求跟同一考场的堂哥李国良在试卷上写上对方的名字,也就是互当“枪手”。

李国良顺利被省城的一所大学录取,四年后大学毕业进城当了机关干部,最高干到厅级,然后晚节不保锒铛入狱。

虽然结局惨淡,李国良毕竟风光过,享受过。

跟堂哥李国良比起来,李国庆这一生的命运只能用“凄凄惨惨凄凄”来形容了。

第一次高考被“弱鸡枪手”李国良的成绩拖累,李国庆落榜了。

复读了大半年的李国庆再战78年7月份的高考,结果高考前几天家里又出事了。

李国庆是家里的长子,下面有个弟弟叫李国宝。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

李国宝作为家里最小的儿子,打小就在上面五个姐姐和父母的宠溺下长大。惯子如杀子,慈母多败儿,李国宝不出所料长歪了。

游手好闲、偷鸡摸狗都算轻的,李国宝整天和公社里一帮二流子厮混,三天两头打架斗殴、调戏妇女,直到跟隔壁公社一帮二流子争风吃醋,为了抢一个女知青,失手把人打成了重伤。

知道闯下大祸的李国宝连夜逃回了家里,跪在父母面前痛哭流涕,对天诅咒,发誓痛改前非。

老两口自然舍不得小儿子去蹲笆篱子,以李国宝身子弱,受不了里面的罪为由,让大儿子李国庆去“顶缸”。

李国庆又不是傻子,自然不肯干,但终究败在了老娘刘玉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究极法宝下面,加上他又有点愚孝,老娘都给他跪下了,他这个当儿子的还能怎么办,只能乖乖去“自首”。

之所以愿意顶罪,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当时李国庆陷入了考前焦虑症,加上被知青女友分手,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想逃离,劳改农场那可是个“躲清静”的好去处。

本来以为多赔点钱,最多拉去农场种几年地就没事了,没想到被李国宝打伤那人伤重不治了。

然后李国庆就被判了无期徒刑,这还是看在对方也有过错的份上从轻发落了呢。

在地区劳改农场受了几年劳动教育,赶上83年严厉打击,内地监狱人满为患,李国庆这种重刑犯被外调到西疆服刑,一直到1999年,已经40岁的李国庆才从监狱出来。

出狱后李国庆找不到工作,经人介绍跑到远洋货轮上当水手,说是水手,其实他就是个厨子,厨艺还是在监狱里学的。

一生未婚,孤苦伶仃的厨子李国庆,在远洋货轮上一干就是二十来年,直到船上厨房煤气罐泄露引起大爆炸,把他炸回了1977年。

再过两个小时,天就亮了,爷爷奶奶、大伯大娘就要带着堂哥李国良找他商量“当枪手”的事了。

说是商量,倒不如说“通知”或者“命令”。

李国庆这回可不想服从命令了。

人啊,就是不能做坏事,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当枪手”终归不是什么好事,这也是李国庆悲惨命运的开始。

打定了主意,浑身一轻松,李国庆跑出去对着墙根放了水,哆哆嗦嗦回了房间,裹紧了被子,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北方的大冬天,真他爹冷!

跟抽抽的蛆一样,蜷缩了好一阵,被窝里才有了点热气,把糠壳枕头拍个马鞍出来,头枕着鞍底,美美地睡了过去。

“大庆,快醒醒,爷爷奶奶和大爷大娘都来了,找你有事。”

一个温柔的女声出现在李国庆耳边,睡眼惺忪的李国庆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哈欠,揉揉眼,说:“知道了,五姐。”

在这个家里,唯一对他好的人,也就是五姐李来娣了。

李国庆上面有五个姐姐,分别叫李招娣、李盼娣、李念娣、李迎娣和五姐李来娣。上面四个姐姐都出嫁了,比李国庆大十几岁的大姐李招娣家的孩子比李国庆小不了几岁,也就五姐还待字闺中。

懒得穿衣服,李国庆裹着被子就去了堂屋。

爷爷李有福和奶奶李张氏坐在堂屋中央的太师椅上,中堂的墙上挂着大幅教员立像,八仙桌上还摆着白色的教员瓷像。

左手边是大伯一家子,从里到外依次是大伯李大柱,大伯母张翠花,堂哥李国良,右手边是老爹李二柱和老妈刘玉香,众人都坐在小马扎上,看到李国庆进来了,纷纷抬起了头。

李国庆也懒得跟他们打招呼,径自拉过一张大椅子,背对着门口盘腿坐在大椅子上,缩着脖子低下了头。

上首的李有福眉头一皱,面色明显不喜,故意用烟袋锅子敲了几下八仙桌,还咳嗽了几声,本来只是想清清嗓子,没想到一咳开头就停不下来了。

老娘刘玉香赶紧用大搪瓷缸给李有福倒了满满一缸子水,还往里面放了一大把白砂糖,双手毕恭毕敬端给老公公。

李有福又敲了敲八仙桌,示意刘玉香放下,双手捧着大搪瓷缸美美地喝了一大口,然后滋溜滋溜地一口口喝着,别提多美了。

“爷,慢点喝,别呛死了,大冬天的,土都冻上了,给您老人家挖坟坑都不好挖,埋浅了,您老人家再被野狗给拖走,那就不美了。”

不笑,啊不不,不孝子孙李国庆一张嘴就是王炸,炸得堂屋里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然后就是“duang”的一声,李有福狠狠地把大搪瓷缸惯在了八仙桌上,缸上的瓷都被震飞了一大块。

“老二,你能不能管管你儿子,快二十岁的人了,连个话都不会说,还是高中生呢,瞧把你爹给气得,不知道你爹心脏不好吗?气出病来,你们谁担待得起?”李张氏戟指老爹李二柱,不满地道。

“没事,奶,我有速效救……额,硝酸甘油片,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当饭吃都没问题,管够。”

李国庆差一点说秃噜嘴了,速效救心丸这玩意82年才由津门第六中药厂研发上市,现在才77年,可没有此等灵丹妙药。

眼看着局面就如活火山喷发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大伯母张翠花忙打圆场道:

“小六子啊,昨晚又挑灯熬夜复习了吧?是不是遇到解不出来的题目了?别着急上火的,对身体不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吃早饭了没?要是没吃,你大爷给你带酥饼了,先垫吧垫吧。”

你大爷!

短短几句话,一个关心小辈的好伯母娘就新鲜出炉了。

不过,早就看穿她那一身画皮的李国庆可是知道,这老娘们,不是什么好人呐。

老茶艺工作者一枚!

别说,经大伯母张翠花这么一说,李国庆还真有点饿了,抬头往八仙桌上看去,只见桌子上满满登登放着好几样东西,有一刀五花三层的大肥肉,一篓子鸡蛋,一包酥饼,还有一封草纸包的点心。

卧槽!

这开局不对啊。

李国庆记得上辈子,额,不对,下辈子?也不对。管他算是哪辈子呢,反正就是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爷爷大伯他们一行人来倒是来了,不过拿的东西可不是这些。

桌上的吃食一样都没有,也就给他拿了一身65式军服,还他爹是穿过的,裤腿上甚至还有几个洞。

难道是自己这个20后小蝴蝶一扇翅膀,就在70年代掀起了滔天巨浪?从20年代重生的,说是20后应该不算过分吧?

管他浪不浪的,老子又不想当乘风破浪的吃桃桃小哥哥,李国庆走到八仙桌前,拿起一块酥饼,咔哧咔哧吃了起来。

吃什么桃桃,核桃酥他不香么?

一口气吃了好几块,这玩意好吃是好吃,就是吃多了噎得慌,李国庆也不嫌弃老爷子李有福,端起大白搪瓷缸,“吨吨吨”就喝了一大气,还别说,放了白砂糖的水还怪好喝嘞。

“行了,老子也懒得跟你兜圈子了。”李有福用烟袋锅又双叒叕敲了敲八仙桌,给李国庆心疼得哟,老子的明代老黄花梨桌啊。

“今儿个大伙来,就是通知你一声,高考的时候,你把你卷子上写上你堂哥的名,你堂哥会把他的卷子写你的名。”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