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北汐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不论柯母再说什么，她都已经不想听了。
也许她也可以搬出来，哪怕另租一个房子在这附近，可是她的身体还未成年，许多事情她有心也无力。
老爷子他是穷苦人家出生，半辈子没享过福，只是单纯希望儿媳妇和孙女能回来一家团聚，毕竟没有夫家发达了，就抛妻弃女的说法。
可是儿媳妇坚持不回去，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真的把人绑回去吧？
见小孙女那小脸蛋就跟要哭出来了似的，老爷子也只能转移话题，问候一下儿媳妇在外的生活。
不知不觉时间就来到了四点半，柯西雯也从学校回来了。
一开门，柯母没有迎出来，只有刘姨上前接过她的单肩包，在往里一看，才知道是爷爷和妹妹来了。
柯北汐是个不会控制情绪的，憋了一下午，看见二姐姐这才瘪了嘴，委屈巴巴的望着二姐姐。
柯西雯连忙上前，“这是谁欺负我们汐汐了？”
柯北汐咬牙切齿，“奶奶！”
养老院里正发火的老太太狠狠打了个喷嚏，声响之大，把搞卫生的护工都吓了一激灵。
柯北汐以为，妈妈和二姐姐不回家，就是因为奶奶作天作地，才生生把这个家作散了！
柯西雯无奈，开口哄道，“奶奶怎么这样！和二姐姐说说，奶奶怎么欺负我们汐汐了？”
想到柯老太太那张面目狰狞的脸，柯北汐害怕的缩了缩肩膀。
“奶奶欺负妈妈和二姐姐，害的我每天都见不到你们两个！”
柯母看着幺女这赌气的小模样，叹着气摇头。
虽然现在的身体是个十岁出头的黄毛丫头，但好歹重生之前是成年人了，怎么在这边反而越来越孩子气了。
柯西雯余光扫了一眼叹气的老爷子，和一旁心情低落的柯母。
“汐汐，妈妈为什么和我走，你知道吗？”她的声音轻柔细软。
柯北汐收起满脸的不忿，看了看二姐姐，又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妈妈，“不是因为奶奶吗？”
“当然是。”柯西雯摸摸妹妹的头，“但又不全是。”
柯北汐两世人生都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她的生活里向来是所思即所得，哪里懂别人得不到的东西，除了是金钱财富，还能是什么样的情感。
她小脑瓜子摇啊摇，马尾辫甩来甩去，看着就很是蠢萌。
柯西雯只当她还小，却不知道柯家对幺女宠溺，她根本不懂这些事情。
而柯北汐只是垂眸，难过的说道，“可是我很想念妈妈和二姐姐。”
柯西雯瞳孔一缩，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一下子填满了一样。
“那今天汐汐留下来，和二姐姐睡。”
柯北汐高兴的看向老爷子，老爷子自然也不好拒绝，便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晚上还是刘姨下的厨，老爷子吃了饭以后也就走了。
柯北汐穿着姐姐的短袖，却长的刚好盖住屁股，高高兴兴的窝在二姐姐的身上，看着二姐姐一遍一遍的播放素材视频。
“姐姐好厉害，这样就变到一起了！”
她毫不吝啬的夸赞着，但说话声还是难免影响到柯西雯审查自己的成果。
最终无奈，只能早早的拉着妹妹回床上。
关了灯。
两姐妹靠在一起，甚至柯北汐还抱住了柯西雯的胳膊，兴奋的说，“我还是第一次和二姐姐睡一起呢！”
柯西雯没搭话。
她又嗅了嗅，小声激动的说，“姐姐好香啊，是清新的薄荷味，和姐姐好般配！”
“怎么就相配了？”柯西雯问。
这沐浴露是官辰临买的，她倒不知味道还有相配这一说。
“因为薄荷就是很干净，很独特的味道。这个味道不轻易和别的味道融合，不论放在哪里都是……”柯北汐止住了话头。
薄荷味不论放在哪里，都是清醒而孤独的味道。
柯北汐低声道，“二姐姐，可不可以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情？”
“怎么突然问这个。”柯西雯拍拍妹妹的胳膊，安抚着，“下次再跟你讲，今天就早点休息吧。”
“可是我明天就要走了……”
柯北汐失落的说着，心里不由难受起来。
她们两姐妹好像两个极端。柯北汐是向着光亮而生的向日葵，可柯西雯却像墙角阴暗处生长的带刺蔷薇。
柯北汐不论有什么想法，都是第一时间大声的宣布出来。
但柯西雯就不会，她把自己的心隐藏在荆棘里，她不愿意主动沟通的话，任何人都无法穿过她心里的那片荆棘。
柯家全家对二姐姐的了解，或许是医院，或许是学校，但就从来不是二姐姐亲口说。他们一家都只是在通过别处了解她，却没人听过她自己的想法。
柯西雯很无奈，她不是很擅长表达和沟通，也并不擅长哄小孩。
但如果要讲讲以前的事情，那真的太多了，她甚至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柯北汐建议道，“不如二姐姐跟我讲讲，你生病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官叔叔说你会死，所以你会很难受吗？”
柯西雯瞳孔一缩，这些问题太尖锐了，让她那些仿佛死去的记忆重新又冲上了脑门。
但她除了呼吸急促了一点，并没有太多的动作。也许是已经习惯了，也许是觉得已经过去了，她已经可以更冷静的去面对那个内心的自己。
“生病了就是……感觉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吧。”
“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有时候闭着眼睛也是醒着过一夜。”
“常常会羡慕别人，为什么别人努力就会有结果。而我明明很努力，但结果还是不如人意。”
“总是在想，如果我死了就好了，反正也没人在乎……有人在乎也无所谓，因为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我时不时会感觉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身体，就像孙悟空一样，我的身体动不了，但其实我已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看自己。”
“有时候我平静的走在路上，心里却在想，如果可以发生点什么意外就好了。很纠结，大概就是想离开，又害怕死亡。”
“我会听不见别人说话的声音，但是可以很清楚的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大多数时候，我的内心都在劝我及时止损，到此为止就够了。”
“我也会和自己吵架，在你们以为我在发呆的时候。吵的越凶越好，我会觉得这样显得我比较正常。”
“有些时候我会全身没有力气，很虚弱，就好像生了重病一样。甚至喘不上气，连呼吸都觉得很辛苦。”
“你知道那种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感觉吗？我想和别人一样开心的笑，或者痛快的哭，可是我做不到。”
“我就像一个破破碎碎的木偶。”
“像被人遗弃的旧娃娃。”
柯西雯抿了抿嘴，艰难的扯出了一个笑，却明显感觉到脸上苹果肌传来的僵硬感。
“姐姐别说了。”
柯北汐颤抖着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