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条件信任！”
饶是许妍听到这话，整个人也是受到了些许影响，心中暗自一惊。
她活了那么多年，扪心自问，能够让她无条件信任的，恐怕没有多少人。
即便是眼前的夫子。
她也做不到无条件信任。
以前的夫子是圣人，可这位圣人，有时候难免会为了人族大义，亦或是其余原因……
不好说。
所以让她做不到无条件信任，更像是一个亲切的长辈，会听从给自己的意见。
无条件信任之人，倒也不是没有。
夫子的女儿。
这倒不奇怪。
女剑仙更偏向于江湖中人，为人处事更偏向于江湖手段。
她知道。
轻易信任他人，会造成多么惨重的后果和代价。
一宗之主。
总得为自己的门派负责。
更别提是女帝了。
女帝身为一国之主，天下共主，所行之事，都是要经过大脑重重思考，才能够决定下来的。
信任古砚尘？
所以，让她站在女帝的方向去想，无条件信任，难免有点不理智。
许妍愣了愣，随后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道：“女帝那么相信那小子？”
夫子缓缓起身，抬头眺望着远方，轻叹道：“你说，人族大义面前，一国的尊严，是否能够摆到明面上了？”
许妍也能给出答案。
她是一宗之主，人族大义，一宗尊严。
许妍道：“自当是人族大义！”
夫子点点头：“是啊，古往今来，朝堂更替，不知云云，可向来只有长存的人族，哪有永远不覆灭的国家呢？”
许妍认同的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即便是拥有九州鼎的大夏，还是天命玄鸟的大商，亦如是立国千年的大周，建武初立，若不是武安君诛灭诸国，恐怕千年的国运，就因此而覆灭了。”
“都不可能做到永久不灭，”
国家兴衰，并不取决于帝王。
当一个国家的根已经彻底烂掉，即便那个帝王如何雄心壮志，也无力挽天倾，注定着灭亡。
现阶段的大周，国力还算是强盛，也是经过了几十年的调养生息，这才发展至如此的规模。
若是建武那朝，建武帝真按照他的地号一样，真如按照他的国号，肆意扩张的话，大周恐怕早就被他弄得遍体鳞伤了，纵使女帝即位，也会惨遭覆灭。
他蛰伏了下来。
夫子平静道：“希望他们能够明白这一点，知道那臭小子的苦心，若是执意惩罚那小子，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族不存，国难在。
古砚尘所做之事，站在朝廷的方向去想，实在是大逆不道，甚至辜负女帝对其信任。
若是站在其他方面。
总体来说。
古砚尘的罪行，还得看女帝的态度，以及那些诸公，是否明白族不存，国难在的这个道理。
许妍冷笑一声，道：“若是他们不识时务，执意责罚尘儿，那么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民意所向，天命所在。”
民意，在古。
古砚尘所做的事情，站在百姓的位置上来看的话，并没有任何的过错，甚至他们还会说杀的好。
原因无他。
死的人是齐太平，是天下人眼中的齐青天，是文武百官虽不喜他，却打从心底尊敬的齐御史，更是为人族仗义执言的齐太平。
天命，则是玄之又玄。
许妍的这番话，已经算是妥妥的威胁了，可一旁的夫子，却没有任何表露责备的意味，只是平静的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忽然。
苍穹有变。
二人看向了空中。
天穹之上。
四周剑气冲天而起，将整个天穹都给包裹在了其中，天地之间更是爆发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剑意，所蕴含的道道剑息，好像要将整个天穹给撕裂开来，诉说着那无尽的恐怖之意。
至于那剑门。
也没有了往日的平稳，其中蕴含着犀利的剑气，向四周肆虐开来，那天空之上的苍穹，正在遭受着破坏。
顷刻间。
整个天幕遍体鳞伤，还存着一道道狰狞恐怖的蜘蛛网般的裂痕。
天要被掀飞了。
不过。
那些恐怖的气息并没有降落而下，依旧是环绕在那苍穹之上。
若是落下。
定会死伤无数，不分敌我。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好在有夫子亲自作证，替其遮掩了天机，让人下意识的忘记，但它依旧是不稳定的一个因素。
许妍神色有变，下意识看向了夫子，想要从他的身上得到答案。
然而。
即便是夫子本人，看到天空上的变化，也是完全处于疑惑中。
眼前的趋势。
倒有一些走火入魔的意味在其中。
许妍没在夫子上得到想要的答案，便是收回了目光，娇喝一声。
“众弟子听令！”
“进入迎敌状态，靠近后山禁地者，一律杀无赦！”
沧澜剑宗众弟子抱剑答复道。
“是！”
“是！”
“是！”
“……”
无数道剑影跃动，整个沧澜剑宗，一下子就变得忙碌了起来，并将四周道路围得水泄不通，时不时有人御剑而行，俯瞰着四方，可谓是戒备森严。
许妍做完这一切后，心中的不安感并没有半点消减。
成就体系开创者。
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而且他们所走的路，是前人从未成功过的道路，稍有不慎，都无需敌人出手，就会因自己走火入魔而暴毙。
也就是因为夫子在此镇场。
若是夫子不在的话，就凭眼前的这个异动，足以引出对古家仇视的人，出手破坏了。
雪中送炭固然简单，但他们更喜欢火上浇油，他们得不到的，沧澜剑宗也别想得到。
夫子眯了眯眼睛，好像他的视线能够看穿看眼前的一切气息，直达于禁地内部。
如今的禁地，无愧禁地二字。
以女剑仙为中心，方圆数万米之内，都是在被那股无形剑气给包裹着，在空间中散发着道道剑鸣呼啸之声，阻碍着那些未知之敌靠近。
甚至。
剑气之中，存在着道门元神之力。
也就是说。
剑气可伤元神，任何擅自闯入者，纵使具备任何手段，能够闯入苍兰剑宗弟子的保护圈，也无法靠近禁地。
那是货真价实的禁地啊。
夫子察觉到此处，就没有往更深一层去探查，凭借他的见识已经能够看得出来，他的女儿并没有走火入魔，而是进入了一种自我保护。
显然。
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此刻正是最紧要的关头，不能将保护的希望全部依托于外界，而自我保护，也是会对自己有所消耗。
夫子挥挥衣袖。
便有一道清光落于二人的身上，随后将其带动而起，慢慢逼近天穹，以及那接近于崩溃的天穹。
许妍不理解，也觉得并不会害自己，任由登上天空。
他人眼中。
天空并没有任何变化，没有看到他们二人的身影。
二人来到了一个安全线外，夫子探出了手，触碰眼前在空中肆虐中的剑气，在手指触碰的刹那，剑气如流水一般，进入了指甲缝之中，欲要破坏夫子的整个手掌和手臂。
许妍看着眼前的一切，面容也是微微变了一下，这种能够自寻破绽的剑气 ，完全就像是活过来的生物一般，蕴含着灵性，光凭这一点，就已经证明了这个境界的不凡。
“这是成功了？”
夫子甩了甩手，将那股欲要侵入身体内部的剑气散掉，半成品终究只是半成品，在真正超越人间仙之境的面前，还是无法翻起太大的风浪来的。
仅此一试，大致知道了威力。
夫子点头道：“看来她已经意识到即将会发生的事情，提前做出了防备，即便真出现如那小子意料般的那种事，也没那么容易攻入。”
许妍了然，却也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事情，道：“那么也就是说，这是故意弄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暴露破绽，让人攻入。
“防患于未然罢了。”
“快了，长则半年，短则几月，剑门剑帝，必将出世！”
这是夫子之言。
也是确定了此次闭关最长的时限。
很正常的时间。
有的人闭关，起步都是两三年，尤其是那些儒道或道门中人，没有个十年半载，恐怕都不会出关。
“下去吧！”
……
消息传到沧澜剑宗后，却依旧没有停下，夫子也没有刻意去遮掩消息的传播，而是任由传开。
问题来了。
如果夫子想要阻碍信息传播开来，能够做到吗？
答案是能的。
毕竟中原的这片土地，在那头顶之上高挂着的便是文曲星，只要文曲星普照的大地，圣人便可以调动文曲星，实现圣人所具备的手段。
当然。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即便是圣人调动，是需要极大的代价的。
这件事情。
没有天机卫的推波助澜，也在三天的时间，传遍了中原。
大周。
洛邑。
这个消息率先传入民间，对于百姓而言，并不在乎头上的国家是谁在统治，只要能够让他们吃饱喝足，不遭受妖蛮的入侵，那么他们就会顺从。
所以。
瞬间。
民间沸腾了。
虽然大逆不道，可唯有两个字，方能诉说他们的心情。
痛快！
太tm痛快了！
各方势力，则不同。
武安君府。
九尾火狐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化为一道火光，直冲于天际，随后盘旋于空中，双眸扫视着四方。
有淡淡的威压，自它的身上向外扩充而去。
他的子女还在古砚尘的手中，需要它的就是在这种时刻展露出自己的实力来威胁那些宵小之辈。
武安君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够肆意靠近的。
这一日。
老狐狸也在，他是前来讨酒的。
茶桌前。
古轩辕和老狐狸席地而坐，老狐狸则没个正形，茶杯里倒着美酒，索性觉得喝着不痛快，拿起酒壶咕嘟咕嘟的往嘴子里送，呵呵道：“舒畅，tnd，从未有过如此舒畅，这就是那小魔头吗，哈哈哈，那些朝堂上的狗屎们，恐怕整张脸比吃了屎还要难看！”
畅快。
他虽然是国子监的祭酒，屁股早已经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恐怕连古砚尘在朝堂之上放个屁，他都觉得是香的。
他的话倒也不无道理。
恐怕那些诸公的面色，怕是要多铁青就有多铁青，阴森多过惨白，这将是他们为官生涯中，最难抉择的事情。
听完消息后的站队。
老狐狸这副样子，明显就是站队于古家了。
“哈哈哈！”
“你要危险了，想好怎么逃了没有？”
古轩辕。
是朝廷控制古家的人质。
古砚尘所做之事，对于朝廷而言，实在是无法无天，朝廷若是不加以制止，大周威望将会一落千丈，外面的各种气息，便是朝廷诸公的态度。
监视古轩辕，以防暗中离去。
他们恐怕现在就在上朝的路上，请旨调兵镇压！
古轩辕面对老狐狸的笑语，显得格外的平静，倒好一杯茶，小饮了一口，面色平静出奇。
他的身上更是感受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就好像古砚尘所造成的事情，不过是儿童间的打闹罢了，并不值得放在心上，也不需担心祸及其身。
古轩辕缓慢开口，道：“你说，人心是什么做的？”
古轩辕问了一个怪异的问题。
人心。
老狐狸虽然脸色喝得通红，大脑却异常的清晰，听到这话后，他顿了顿，便是咧嘴一笑。
“自然是肉做的！”
人心是肉做的。
可却有一句话。
铁石心肠。
却有一点。
从古砚尘的所作所为来看，古砚尘的心却不是铁石心肠，至少是柔软的，够让人在古砚尘那绝世的容颜之下，举世无双的气质之上，感受到了专属于人类的性情。
就是因为这一点。
这个老狐狸才会不遗余力的去帮助古砚尘。
古轩辕听到这个答案，明显是没有想到老狐狸对古砚尘有如此的评价，整个人为之一愣，但也仅仅只是愣了片刻，随后便笑了笑。
“看来，你们两个人能够成为忘年交，还是有些原因的！”
老狐狸汗颜。
只能说臭味相投。
古轩辕缓缓站起身，负手看着外面，语气平静，一字一顿道。
“有时候我在想，天下，终究是谁的天下！”
“这天下，谁又能够握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