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翎清楚水悦秋最终侍奉太子,因此有了兴福公主。
她如何选择都是枉然。
不过秦王问话,她唯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吐露心声。
“小女惟愿一世安宁,不奢望伺候太子侧近。”
可惜那是梦。
“太子个性温柔宽和,你当真一点儿不喜欢他?”
那是苏檀的温柔,还是太祖的温柔?
无衣既然是涂氏之后,灵偶之身,应该记得他们的过去。
他想续的是缘,还是仇?
“小女……不知。小女对太子并无多少印象。”
“本王……”
院外传来脚步声,打断了秦王的话。
几位家仆提着灯笼找到这处院子,见到秦王连忙上前来报事。
“王爷,娘娘正四处找您。”
看时间宴席已散。
关翎目送秦王在家仆簇拥下走回内院,独自回去西院。
太子如约定,隔三差五前来秦王府拜访。
由于打着探访秦王的旗号,不适宜日日饮宴,因此真正见水悦秋的机会不算很多。
秦王没有勉强她前去作陪,倒是秦王妃面见太子的机会不少。
秦王妃出身薄州费氏的旁支。见太子尚未娶妻,想为自己娘家牵线,在面见太子时经常旁敲侧击。
无衣来秦王府是为了探望水悦秋,见不到水姑娘还成天被人关心婚事,一来二去越来越心烦,一日开口回绝了她。
“本宫婚事当由父皇与母后定夺,若有意与费氏结亲,自会与费氏宗主相谈。不劳王妃操心。”
讨了个没趣,秦王妃悻悻地闭了嘴。
尽管秦王假装没看见,被太子当众落了面子,秦王妃还是憋了一肚子气。
这火她有归罪的对象。
恰巧这日水悦秋在东北角的外院练琴。
太子与秦王夫妇由正屋出来时,见她经过内院前门,要往西院而去。
太子一看到她,立刻叫住了她。
“你……”
她一止步,无衣反而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涂氏的灵偶被下了禁咒,无法论及前生。
毫无疑问无衣认识她,又说不出来。
“水姑娘在王府,除了每日练琴,哪儿都不去吗?”
犹豫再三后,无衣问她。
“愿不愿意陪本宫去京城走一走?”
上一次去逛华京是与诏明一起。
与故人故地重游未尝不可。
反正她不清楚自己为何回到世通年间,走一步算一步。
关翎刚想答应,一侧头,看到秦王妃蕴含怒意的眼神,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疑惑地望向秦王。
“太子身份尊贵,混迹于百姓恐有不妥。”
秦王担忧的是另一回事。
“为官者不接触民情,如何了解百姓疾苦?我们微服出行,不引人注目就是。”
水悦秋与无衣站在人群里不引人瞩目,除非所有人瞎了眼。
秦王深知太子脾性,一旦下了决定,旁人越劝越不听。
而且太子想外出,是为了找机会与水姑娘亲近,这为秦王盼望。
“既然如此,容臣随行,确保两位安全。”
他退让了一步。
换上百姓的衣服,秦王叮嘱侍卫远距离暗地跟随后,三人离开王府前往京城。
与秦王不同,关翎与无衣对街上的一景一物充满好奇。
路上百姓对他们三人也很有兴趣。
尤其是太子。
无衣身高与秦王相当,穿着白色长袍仙气满溢,又长着酷似美貌女子,一路走去引来不少人侧目,甚至有小孩从街头追到街尾,跟着猜他是大哥哥还是大姐姐。
偶有些不太正经的少年想搭讪,瞥见秦王阴沉的脸色全吓得退避三舍。
因为他们两人过分招摇,水悦秋反而不太显眼。
京城酒肆林立,商贾云集,街道两边满是商铺摊贩,相比沙漠城市的集市,规模更大更繁华。
商铺内货物琳琅满目,来自华英国各地,甚至包括境外。
关翎曾经蜻蜓点水地逛过京城,由西国回到这里,别有一番滋味。
途经一家店铺时,关翎一眼瞧见掌柜手里托着一支牡丹缠丝步摇,与客人说话。
那支步摇,与伊萨在萨满康德帮她挑的几乎一样。
王氏银楼的首饰绘制有图样,同一种样式的簪子假如受欢迎,会反复制作。
她猛然想起前一次在王氏银楼所见的牡丹花簪,与这支簪子有几分相似——她那时看见簪子不禁陷入恍惚。
那支簪子……纪归鸿的图册里也有。
原来同一种款式传承了八百年。
“你喜欢那支步摇?”
她听见问话声,一转头,原来是无衣。
她不在意步摇。
她惦记的是送她步摇的人。
伊萨发现她跌落天波池了吗?
他是不是光留意了更加柔弱的秀娘,没有注意到她不见了?
这个时代的纪归鸿在哪里?
纪归鸿假如没有切断他们的联系,此时他们缘分应当未尽。
为什么她找不到他?
这一次她知道结局,水悦秋最终嫁给了承元帝。
不论如何挣扎,他们一世一世总是无缘。
她想着想着,眼圈略微发红。
“小女不缺任何东西,只是看到这家店铺,想起一位故人。”
抢在泪珠滚落前,她垂下头。
无衣看到了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是何故交?本宫可以替你寻找。”
“不必。”
关翎摇了摇头。
“无缘的意中人罢了。”
关翎没去看无衣的表情,低着头走开。
在她身后,无衣看了那支牡丹步摇片刻,向暗中跟随的侍卫招了招手。
他们在京城逛了一会儿,来到一家茶楼歇脚。
为免人打搅,秦王命小二打扫出二楼可以凭栏眺望远处的雅间。
京城的小二见多识广,见来人仪态尊贵,不多问,送上茶水点心,安静地退出客房,留他们在房内喝茶。
关翎手捧茶碗,默默看着里面漂浮的茶梗。
忽然有布衣打扮的男子推门进来,把一只乌木盒放在桌上。
无衣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牡丹缠丝步摇。
这对步摇不算贵重。
一贫如洗的水悦秋看到这份礼物或许会震惊,关翎作为王慕晖早习惯了千万金银过手,只淡淡垂了下眼帘。
“水姑娘不喜欢?”
看见她的反应,无衣不免困惑。
“天是那时候的天,人非那时候的人。”
“……那是怎样的人?”
奇怪的是,无衣没有生气。
关翎想了想。
“高大魁梧,认真踏实,英姿勃发。自小吃了不少苦,不似殿下这样的贵人有福。”
“为何说是无缘?”
“他……娶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