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说的案子关翎毫无印象。
真有那么多宗悬而未决的失踪案,宏明为何没有将卷宗誊抄至竹青馆?
不过元乘礼贪墨一案东窗事发前,玉碗山的官府纪录未必属实。
当地府衙很可能为了推脱责任,销毁了部分案卷。
想到这里,她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
“我们回去吧。”
*
一行人回到住处时,已是夜深人静。
尾济打着哈欠在客栈等待他们。见他们回来,也不多问,回屋睡觉去了。
沉舟与靳月夔行过礼,匆匆告退。
这一日走的路比关翎在萨满康德一个月走的路还多,她这会儿彻底累得迈不动道儿了。
她拖着两条腿回了房间。
伊萨没有离开,一直跟在她身后。
“你不困吗?”
关翎点亮蜡烛时,看到了桌上的羊角花。
“你约好今夜与我谈报酬,现在反悔?”
她未去碰那束花,只解下了脖颈上的长巾。
“你要什么报酬尽管说。不超过黄金万两,我可以一口答应。”
关翎端着烛台来到床边,将蜡烛放在床边的桌上,坐到了床沿。
“假如没有其他事,你赶快回屋休息吧。”
伊萨听她说完一长串,径直走到床前,一手捻灭了烛火,把她按倒在床上。
“那你值不值黄金万两?”
“我值不值黄金万两,端看你怎么想。”
关翎本来困得脑子发懵,这下惊醒过来。
光线突然消失,她一时看不清伊萨的面庞,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你明知道我想要的报酬是什么?”
额头传来柔软温暖的触感。
她清楚伊萨在干什么。
“我不清楚。也许你也只是以为自己清楚。”
她推了推伊萨的胸口,推不动他。
“你在为秀娘生我的气?”
“没有。”
“撒谎。”
温热的气息向她嘴边移来,关翎赶忙偏过脸。
“我没有撒谎。有资格生气的人是十一娘,不是我。”
她这一次加重了力气,迫使伊萨离她远了一些。
“你该收敛一些,免得日后后悔。”
她一翻身钻出了他的胳膊,站到了黑暗里。
“你不该把纪归鸿的错算在我头上。”
伊萨拽住了她的腰带,免得她走开。
“我说过许多次,他没有错。”
“那不过是你用来掩饰内心失落的话。”
“就算我失落,他也没有错。不需要掩饰。”
纪归鸿不过是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喜欢她罢了。
水如镜非他真情所系,所以他最终没有选择她,而与另一个人来世再续前缘。
也许他觉得自己亏欠了水如镜,所以陪伴了她八百年。
毫无意义的八百年……偿完了他毫无意义的愧疚。
“他没有错。不过你若明知道自己将与另一名女子厮守终生,仍沉湎欲念,与我做出越轨行径,便是你错了。”
她不会重蹈水如镜的覆辙。
不会再把自己逼到穷途末路,只能一死了之了。
“情”之一字于她而言虽然重要,却非唯一。
她可以把这个字深埋心底,去做其他事。
总有一天她老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就能忘了自己在心底藏了什么。
“你为何不愿听一下我的解释?你如果觉得我是他,信我与他一心,他的选择必定成为我的选择,那么也该相信我如何想,他就如何想。”
伊萨拽了下她的腰带,迫使她往后退了一些。
“我不懂为何纪归鸿与他人结缘。单论我的心,不可能容得下别人。”
见她在星光里微微低下了头,伊萨继续说。
“之所以让秀娘坐在腿上,因为我过去没接触过这年纪的女孩子,细究过她们的气息特征。你知不知道,你不光体重与常人不同,身上气息的流动方式也与其他人不同。”
关翎狐疑地回过了身。
王慕晖的身体与常人不同,她一直清楚。
但除了身体轻盈,她说不出哪里具体不一样。
“哪里不同?”
“少女的气息阴盛阳弱,气多沉于身体下方。不过你……”
伊萨拉她回自己膝上坐下。
“乍看与常人差不多,仔细看气脉内暗藏另一副气流,以‘回’字方式贯行周身。所以你的气乍看很弱,实际又强于寻常女子。我不懂是怎么回事。”
她的魂与王慕晖的魄结合,驱使着躯体。
难道因为这个缘故?
“这些事必须秀娘坐在你腿上才能知道吗?”
关翎想起他的所作所为,立时又要起身。
“那日宴会,我不拉她也有旁人往我身上蹭。她好歹有点像你,又不难应付。所以我借她挡下其他人。”
伊萨忙按住她。
“沉舟怎不用这方法挡开别人?”
“说来说去你还是因为秀娘生我的气。”
知道她在吃醋,伊萨不安的同时,又有些高兴。
那日沉舟与姑娘们也险些有过几次亲密之举,她明显没有留意到,一门心思全注意了自己。
她因十一娘而惶惶不安,他又何尝不是?
哪怕知道她对其他人没有不一样的感情,见她与靳月夔以及沉舟在一起,他仍是难耐烦躁。
一幕幕一桩桩的庸人自扰显而易见很愚蠢。
不过避得开所有的愚蠢,就不是有情之人。
“酒摊上小哥想摸我肩膀,你都那么紧张,秀娘那颗樱桃快到你嘴里了,我干嘛不能生气?”
翎儿全身肌肉紧绷,往地上挣扎,像只生气的兔子一样跺脚。
“是是是,是我的错。”
伊萨把她拉回腿上,吻了吻她的头顶。
小丫头在他怀里“咕咕”了一阵。
她这段时间表现得太过成熟,他几乎忘了她骨子里不过是个与尾济旗鼓相当的小屁孩。
“对了,我今日跟踪的那名公子……”
关翎突然想起了那枚人面燕身的玉佩。
“今天太晚了,睡觉前别惦记那么多公子。”
伊萨堵住了她的嘴,把她塞回了床上。
关翎撅起了嘴,伊萨趁机碰了碰她的嘴唇,替她脱掉了外衣。
“不要打岔。那位公子有枚奇怪的吊坠,吊坠上刻着人的脸,乌鸟的身子,与我所知所有神只都不一样。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说着说着打起哈欠,再没多久自己把自己说睡着了。
伊萨脱了衣服,躺在她身旁,把她揽进怀里。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睫毛的影子投在脸颊上,有种孩童的无辜感。
伊萨虽是把她当成女子那般喜爱,却也喜欢她保持孩子的单纯。
她连日的沉默实在吓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