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的掌柜柴壶刚送走一位客人,就见一名小厮打扮的少年,鬼鬼祟祟走到台前。
他犯了春困想睡上一觉,又觉得这人不像来抓药,打算打发他。
结果那少年一抬头,露出一张清俊可爱的脸,柴壶不禁多看了两眼,错过了赶他走的时机。
“大叔,大叔,刚刚来抓药的小哥,抓了什么药?”
柴壶第一次看见这么不加掩饰探人底细的。
无奈少年由袖筒里摸出不小的一锭银子,他有几分心动。
他假装没看见那锭银子,继续舐笔和墨,核对账簿。
少年见他不搭理自己,又摸出一小锭银子。
“大叔,这样吧,不如你帮我抓一副一模一样的药。”
柴壶斜眼看了看那两小锭银子。
“你是谁家的小鬼啊?家里大人没告诉你,药不能乱吃的吗?”
看出他是嫌钱少,少年皱起脸摸出第三锭银子。
“我家公子得了跟那位一样的病,怕人笑话不敢去请大夫。掌柜行行好。”
柴壶托起三锭银子,掂了掂份量。
“人家公子是受了内伤。你家公子得了见不得人的病,怎么能吃跟人家一样的药?你是不是想害死你家公子?”
“是吗?”
小鬼眼珠子一转。
“我看那小哥来抓过好几次药了,算算快有半个月。药量半分未减,岂不是受伤很重?”
“人家药量虽然未减,药的种类却是不同。”
柴壶眯眼晃了晃手里的银子。
“这几锭银子呢,按他刚刚抓的方子再抓一副姑且够,要抓两副呢……”
“啪”。
小鬼由怀里又摸出一锭二十两的大银子,放在桌上。
“我所有家当全在这里了。大叔行行好吧。”
柴壶一见那锭雪花银,飞快地奋笔疾书,由药柜里称药,不一会儿,扎了大大小小十数包药给少年。
“有钱能使鬼推磨……早点说清楚,何必浪费我那么多唇舌?”
少年提着药,嘀嘀咕咕走出药房。
他刚踏出药房门口,一大伙匆忙跑过的人推得他一趔趄。
那些人边跑,边喊“着火啦”。
少年好奇哪里走了水,也探头张望,只见不远处黑烟冲天,冒起火光的方向是郎将军的新宅。
郎将军的住所巡查森严,家丁个个打起十二分精神做事,平白无故起什么火?
少年正欲跟人群一起往前探个究竟。
忽一眼,他瞧见一个人行色匆匆,压低头由前方过来,往与人群相反的方向走。
少年不由好奇,跟上了那个人。
*
“要杀就杀,要嫖就嫖。磨磨唧唧干什么?一群大男人只懂欺负一名弱女子,生出你们这些孬货,你们爹娘死后见到列祖列宗得把自己抽成猪头。”
少年追着形迹可疑之人一路到了城西北侧一处人迹罕至的巷子口,远远听到女子的叫骂。
那声音有几分耳熟。
赶路人听到骂声加快了步伐走进巷子。
少年赶忙闪到墙角,探头打量巷子里。
巷子深处站着几名蒙面男子,一名五花大绑的女子坐在地上朝他们骂骂咧咧。
终于有一名蒙面男子受不了她的辱骂,压低嗓子还嘴。
“骂了一群大男人两个时辰了,你算什么弱女子?要不是留着你有用,信不信爷一刀……”
“住手。”
背朝他们站立的一位青年喝止住他。
“有劳姑娘陪着我等。待事成之后,我会支付酒钱。”
他与其他人不同,一样蒙脸,不过不是围着黑巾,而是戴了一张纯黑的面具。
其他人守着女子,他则脸朝巷子口等候由将军府邸赶来的人。
那名女子光顾怒骂看守她的蒙面人,脸冲巷子内侧,看不到容貌。
少年察觉面具后刺来两道锐利的目光,小心地往旁边挪了挪,隐藏起气息躲到阴影里。
赶路人走到青年面前,拱手行礼。
“事情成了。请依约放人吧。”
他说话声瑟瑟发抖,显然害怕对方抵赖。
青年不紧不慢地用手拢住眉骨,远眺不远处的黑烟。
由此处可以隐约听到街上的喧闹。
“为何我们的人没有来报?”
赶路人听言急了。
“我按大人的要求放了火,无奈那丫头不在府内。府内的家丁也不清楚她何时离开的府邸。”
“不是你联合府内家丁骗我?”
“小人不敢!”
那人就差跪下了。
“小人千真万确按大人的吩咐留下了信物,也灭了知情人的口。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那丫头狡猾到连将军府的下人都骗。”
“行事诡诈,果然不是简单人物……”
青年盘着手里两颗石珠,向来人点了点头。
“如此看来,这件事不能怪你。也罢,人你领回去吧。”
那人喜极而泣,跪地连连叩首。
巷子深处的蒙面人割开了捆绑女子的绳索。
女子赶快提起裙子,飞奔向来禀报结果的人。
两人手握手,互相点了点头,起身打算走出巷子。
青年突又发话。
“虽不能怪你,事情你终归是没有办成。”
两人听出状况不妙,拔腿想往巷子口跑,身后银光一闪,他们俩谁也无法说话了。
少年眼见人头落地,吓得屏住呼吸。
戴面具的青年微微往巷子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大人?”
蒙面人用眼神询问他。
“去看看。”
一得令,蒙面人立即拔出银光雪亮的长刀,往巷子口方向走。
日光斜打在巷子一侧,巷子旁景物的影子落到巷子口前。
蒙面人见到地面的影子轻微摇摆,起了一丝笑意,快走几步,迈向影子所站位置,挥刀就是一砍。
“看你往哪里跑!”
大刀砍到了一张条凳。
那条长凳斜搭在墙上,上面挂了条汗巾。
微风吹过,影子打在地面酷似人影。
蒙面人左顾右盼一阵,确认巷口并无活人,走回巷子里向青年禀报。
青年已瞧见了他在巷口的所作所为,摆了摆手,省了他的叙述,随后斜眼瞄了下地面的两具尸体。
“拖去喂狗,别让人看见。”
他拉起披风上的兜帽,走出了巷子。
待一众人将尸首装进布袋塞进柴堆,用板车推出巷子后,少年由屋檐的缝隙间钻了出来。
要不是此处楼房造得栉比鳞次,一重屋檐压住另一重屋檐,他差点找不到藏身的地方。
被杀的女子他瞟到了一眼,有一点印象。
是不夜坊的姑娘。